利威尔。刚才她这么说了吧？

......这是某种巧合吗？

难道眼前这个孩子是利威尔·阿克曼本人？

第一时间，真理的脑海里出现了这样的疑问。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她破天荒地伸出手来，主动触碰了那个被库谢尔抱在怀中的孩子。

不仅如此，她还伸出另一只手来，轻轻握住这位年轻母亲白皙的手腕。

库谢尔因她的举动而微微怔住，而后又笑着默许。

尽管并不太理解真理为何要这么做，但她却没有躲开。

“......怎么了？真理。”

头一次被她以名字呼唤的红发少女面容显得有些严肃，像是沉浸在了某种迷思之中。

——眼前的二人，身体里都有魔术回路。

无论是母亲还是孩童，他们的回路堪比普通魔术师。但又并不能对魔力进行分解转化，甚至连储存魔力都做不到。回路在他们体内，简直就是个退化至失去了原本用途的无效器官。

库谢尔暂且不谈，她的孩子身体里所拥有的魔术回路比她曾相处并交谈过的男人只多不少。

末世时所见到的利威尔，仅仅只有一条回路。

数量对不上。究竟是不是本人，尚且存疑。她想。

“库谢尔。”思来想去，真理决定再一次真诚询问，“你真的生来就没有姓氏吗？”

此言一出，她却发现眼前的女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了些细微地变化。

她将手抽了出来，带着孩子下意识又往旁侧靠了过去：“......没有。怎么突然要问这个？”

“只是好奇。”真理见是势往后退了两步，用行动表示自身的无害。

但尽管做出如此行动，某种与生俱来的、对“真相”的直觉，令她无法停下接下来要说的话语。

“在你们休息的时候，我去外面走了走。只是觉得生存在这里的你很违和。”她将话题从另一处巧妙地切入。

库谢尔：“......”

“无论是生活习惯或方式，还是认知水平与谈吐。你所表现出来的东西，在地下街几乎很难同时存在。——换句话说，你并不像是在这里被养大的居民。”

话音一转，真理扭头看向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边几上半旧却不染灰尘的精致茶具。

“部分生活用品，在这里大概是珍稀之物吧？至少那些瓷器我只在那些成群的混混手里见过。说起来......他们一部分人好像也说，要把它们运到‘地上’去卖高价。”

“我不太清楚的是，以你的经济状况......能买下这样的茶具吗？而且看样子，那些瓷器你几乎每天都会使用。”

说话间，库谢尔的表情变了。

“......”

——眼前人似乎产生了某种警觉反应。

注意到对方的脸色时，真理慢半拍停下了滔滔不绝的叙述。

“我的问题让你感到紧张吗？”她放轻了声音，让自己尽量显得毫无威胁性，“请放心，只是想找到一些问题的答案，绝不是在针对你。”

她看向女人的双眼，试图对其再一次展开【暗示】魔术。

“你可以信任我。而我也不会将秘密告诉任何人，所以，可以把想要隐瞒的事告诉我吗？”

女人挪开了目光。这一次，库谢尔的态度变得前所未有地强硬了起来：“我没有什么要隐瞒的东西。”

【暗示】并没有起效果。

真理不由得想起数小时前她牵起女人的手时所发动的那一次【暗示】。

......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表现出没有中魔术的迹象了。

毫无疑问，【对魔力】也是存在的。

它像是天生存在于这一对母子身上的能力，令他们一定程度上免疫来自魔术的侵入性攻击。

这种特殊的体质，倒是和利威尔·阿克曼差不多。

尽管这里似乎已经是另外的时间段，但客观存在的事实却不会变。

将这些零零碎碎的信息组合起来，真理脑海中隐隐约约有了一个成形的答案。

她看向明显已经产生了抗拒的女人，缓缓开口试探道：“这么说吧。我有一个朋友。他与你很像，外貌特征也和你相差不了多少。而他的姓氏......是‘阿克曼’。”

库谢尔没有再说话。

但恰恰是这样的反应，也更让真理确认了她的猜想。

女人抱紧了怀中孩童。

“......那又如何呢？”

良久，她如此说道，语气也变得缓慢而冷静。

“真理。”库谢尔迎上她的目光，意图反击，“地下街也不会养育出像你一样的人。更奇怪的是，你是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

“......没想到，那个时候库谢尔小姐你还能清醒地认知到这一点。”真理颇有些意外地眨眨眼，“不过我不打算否认。”

这句话令库谢尔没能继续说下去。

很显然女人也没有预料到她会如此光明正大承认这一点。

“你有决定如何处置我秘密的权利。”真理继续乘胜追击，“而且我也愿意告诉你，在那之后我会到地面上去，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过了几分钟之后，她听见库谢尔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你要前往地上的话，地下城往上的入口处有两名守卫，往上的话，必须要经过他们。”她说，“没有通行证的话，你是不能前往地上的。除非，用大量的钱财打点他们。但这笔钱......一般人都付不起。”

“是吗。”真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只有两个人吗？那就好说。”

库谢尔讶异地盯着她，仿佛她说了什么令人感到震惊的话来。

良久，女人沉默地接受了现状。

“如果你能顺利离开地下街......也请不要向任何人提起‘阿克曼’这个姓氏。”库谢尔说，“不管怎么说，这会让你的处境更安全。”

真理：“所以，你的姓氏也是......”

未等她说完，女人便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不再是了。不论在哪一处，请你都不要再提，好吗？我......我也不会向谁坦白你的来历。”

“......好。”

——在这个世界，“阿克曼”这三个字有什么不能说的？地上又发生了什么？

新的疑惑再度浮现在真理·阿斯特尔的心头。

她看着库谢尔凝重的表情，发现女人似乎陷入了某种无来由地愁思里。

像是回忆起了些什么，库谢尔漂亮而齐整的眉毛微微蹙了起来，在火光的照耀下，整个人显得极为忧郁。

而当她的感情开始变得有些消极时，便努力地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在看到怀中熟睡的孩子时，她不安的表情才有所收敛，变得更为坚定。

将她的一切变化尽收眼底，真理思索片刻，刚想要再问些什么，库谢尔却像是感应到了她的目的，先一步开了口。

“我很累了，真理。请让我再休息一会。”

对方下了逐客令，真理自然也明白交谈讯号已经单方面地中断了。

她不得不按捺下内心的数个问题：“好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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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地下街，夜晚和白天的界限也格外模糊。

街道上偶尔的鸡鸣或狗叫甚至会夹杂着难以入耳的骂声，环境要有多嘈杂就有多嘈杂。

守着沉睡中的二人，真理在窗边小憩，就这么度过了剩下的数个小时。

等到她第五次被外面的骂声给吵醒时，已经全然没有了想要继续打盹的欲望。

——真是够了，在这种地方可真是在时刻挑战着人的神经。

捂着被睡得一团糟的乱发，真理没好气地想道。

下一秒，她听到了自己的肚子传来微弱的叫声。

真理：“......”

说起来，从穿越前开始就没有怎么好好吃饭。

——来到这里遇到的事更是没有时间去进食，完全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捂着肚子站起来，她四下看了看。

床上的二人仍在熟睡。

而她轻悄悄在房中转了几转，在发现储存食物的地方仅有潮湿的面包与闻起来带着不妙酸味的牛奶后，不做多想径直出了门。

轻而易举地敷衍过门口两名守卫，没花上多少功夫，真理便来到了地上。

当从出口的阴影处一脚踏入阳光时，畅快的风便在顷刻间吹散了来自地下街的恶臭与污浊。

感受到熟悉的温暖，真理抬眼望去，看到的便是一片无顶的蓝天。

这是一条崭新的街道，两侧砌满了与都铎风格相似的砖房。来来往往的人不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手中所持的物什，看上去都颇有年代感。与昏暗无光的地下城相比，他们的服装要更为优质，所拥有的生活资源也极为丰富。

不断有马车穿越过人群，与她擦肩而过。

坐在车上的贵妇人抱着小狗以矜贵的姿态端坐着，是不是用余光睥睨窗外熙熙攘攘的平民。

——嗯。不论是从建筑还是从衣食住行上看，不像现代，倒像是19世纪初的水平。

在心里做出对比评判后，真理一路慢慢沿着街边行走，将所见所闻映入眼底。

不仅如此，这里的居民所说的语言，与她在末世时向利威尔和贾碧他们学习的语言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也许她所在的时间，是在巨人这一生物毁灭世界之前？

鲜明的设想令她迫切想要找到证据来证实。

真理跟着一名中年男人走进一家报社，看着对方拿了一份报纸后，她也有样学样地拿上一份报纸来。假模假样在等待的时间里看起来。

——首先是第一条。

巨大的印刷字体出现在她眼前。

【开膛手再现】

【中央宪兵团受害人数增加至101人】。

不是她要找的信息。

真理继续往下看去。最终，在版面的最后一块位置找到一条极小的字。

【壁外调查结果不明】

【遭受巨人袭击，调查兵团损失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