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约会

冯思杨第一次约天意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夏天了，花廊的玫瑰花又开了。小庄的话剧大体已经排完，背景视频也已经拍好，她再不用画那样可怕的妆。

“冯思杨？是咱们学院那个学长吗？”天意告诉小庄的时候她们正在去花廊的路上。那天周六，两个人约好去看栅栏。

“嗯。你认识他吗？”

“我当然知道他，他拿过很多奖学金诶，学校里到处都是他的名字。”小庄看起来比天意还兴奋，“我们先去逛街吧，准备几套去约会的衣服。”她双手攥着安全带，面向天意，眼睛亮晶晶的。

天意笑着摇摇头，也还是换了车道准备右转，“至不至于啊。”

“就当是陪我去吧，我很久没逛街了。”

天意还没认真想过这件事，关于学长定好的餐厅，关于那将会是一次怎样的见面——她平常穿着随意，但家里倒也不至于没有能穿去赴约的衣服，只是想想冯思杨约她时带着些慌乱的语气，又反思自己既然接受了邀请，一点也不准备也未免太过不放在心上。那就去转转吧，何况是庄梦窈提的。

那天她们逛了很多地方，最终选了一套黑色无袖套装，高腰裤，显出天意的身高腿长，简约大方，衬得她的脸更英气。她从试衣间走出来的时候小庄激动得竖起大拇指，夸她像是要上T台的服装模特。

买到那套衣服后她们就离开了，只在路过宠物店的时候又逛了逛，小庄给栅栏买了两个玩具。其实再逛逛也可以，天意每次陪妈妈出去逛街，离开的时候都是大包小包地用车推着走。她关注着庄梦窈在什么东西上多看了几眼就想拿过去刷卡，又觉得不该。

“他一定会被你迷死了。”

小庄太期待了。天意含着笑看向她。和天意常常帮小庄处理追求者的礼物信件比起来，小庄帮天意处理类似的事情确实是第一次。

“这套衣服真的好适合你。”

“谢谢，你挑得好。”

买回来的新玩具被晾在一边，栅栏一眼也不多看，只是黏在小庄身边蹭蹭她的手，又蹭蹭她的腿。

“我们约了明天一起从学校北门出发，你送我去吧。”

“好。”小庄笑得更开心了。

于是在第二天傍晚，小庄陪天意一起去约定的地点。冯思杨已经等在那了，穿一套深色休闲衬衫西裤，头发大概抓过，比平时见的样子正式些，又比学校宣传栏里贴着的那些更随意一点。

小庄在不远处停下。天意也停下，和冯思杨打过招呼后，就垂眼看着小庄。

“学长好。”小庄朝冯思杨摆摆手，又后退了半步也和天意摆了摆手，“晚上离家近的话就回家吧。我今天晚上不出门。”她离天意的距离很近，身体大多被遮在她的身体后面。从冯思杨的方向看不见小庄的脸，只能看见天意微微曲着腿，凑近小庄听她说话，然后那个陌生女孩转身离开，天意目送她走远。

“是你朋友吗？”冯思杨打好了车，和天意并排坐在轿车后排。

“嗯。”

“你们很亲近。”

“对，认识很多年了。”那时候天意眼神里的光是跳跃着的，不很明显、但又不容忽视的。

关于小庄，他们没有再多聊。

“你今天很美。”

“谢谢。”

“你喜欢他吗？”

“有好感吧。他很优秀。”

到学期结束前，天意和冯思杨出去约会过三次，吃饭、逛展、看电影。他们会聊些学校里的事，聊些学业上的事，冯思杨关心商业新闻，喜欢旅行和摄影，他们谈到所有话题都有来有回，能聊得来。但没什么进展——不如他们竞赛项目的进展大，每次赴约天意都像是去参加协会的活动，没期待、也不设想，去了，然后回来。

第四次约会那天，两个人都刚好考完最后一场试。晚饭后他们散步到附近的广场上，那里有一眼很漂亮的喷泉，很多人来这里约会、散心，还有人在放风筝，在漆黑的空中，闪着五颜六色的光。

“天意，”他们停在一棵树下，离人群远些，冯思杨犹豫着牵起天意的手，天意看看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又抬起头看了看他。

“你愿意……听我向你表白吗？”他的手掌很干燥，像他的嗓音一样，有些沉。

天意在点头。也许在这一次回去后，她能有新的情况向小庄分享，如她有些时候期待的那样，有进展。

“你愿意以交往为目的继续了解我吗？”冯思杨的目光很赤诚，直直地，钉在天意的眼睛里。

天意不知道，但她觉得自己对冯思杨了解够多了，他们当然有很多事都没聊过，比如家庭。童年的事也很少提。但这些又有什么必要呢，用来判断一个人是怎样的，天意觉得自己目前掌握的已经足够。

“我以为你会直接问我要不要在一起。”

“你希望这样吗？我倒是希望，只是我以为你没有想。我……也许是太患得患失了，即使像这样近近地站在你面前，我也看不到你的眼睛里有像我一样的情绪。”

越过他的脸，天意能看见商业区成片的摩天大楼，各色的灯条从地面一直长到云层里，那些亮着灯的玻璃窗后面大概都有人。那么多人，那么多不同的情绪。

他很好。是评价。不是情绪。更不是感情。

天意的眼睛暗了暗。在那样热烈的眼神面前——无论是为了谁而热烈，此时的她都该回避。

冯思杨放开牵着她的手。“允许我说多一点吧：有时候我想‘喜欢’这件事，会自私地把它和我的快乐等同——我想和你一起做竞赛，你答应了我就会觉得快乐；我希望见你更多面，你来赴我的约我就会觉得快乐；我期待…也许和你做更亲密的事，期待你愿意和我交往，但当我看向你的眼睛，忽然发觉如果你不为此感到快乐，我也就不能。”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单薄，在夏天湿热的晚风里显得凄凉。

“别有负担，天意，我没做什么，只是为了让自己感到快乐。你也没做什么。别有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