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琉璃缸,也被他们打碎了,水草、溪砂散了一地,养在缸中的两条小鱼,亦是一死一伤。”
苏湲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唇色愈显苍白,似要将毕生的血与痛尽数吐露。临岚赶紧给她喂上几口热水,润了润嗓。
“什么样子的小鱼,你还记得吗?”
缓了片刻后,苏湲眼神微转,似在回忆:“白首,红尾,背上有很多漂亮的斑纹;身子不长,鳍却很大……父亲说,那是一种特别的锦鲤。”
月琢微微点头,又问:“后来呢?”
“房梁倒下的那一刻……我知道父亲再也醒不过来了。”苏湲抬起左手,挡住了涌入房中的光线,犹自说道,“他再不会如往常般叫着我的名字,陪我读书、玩闹,再不能看着我慢慢长大,再无法听见我的欢笑与哭泣……外面的世界再大,也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那两条小鱼,是他留给我的唯一念想,好像它们活着,父亲就还在我的心里,从未离去。情急之下,我忽地想起出了后院就有一条山溪,听说可以通往运河,便将那条未死的小鱼掬在手里,想着带去府外放生。再然后、再然后……”
苏湲语声一凝,神情微变,右手紧紧攥住月琢的衣袖,再说不出只言片语。
临岚蓦地抬头望向月琢,似催促,似恳求。月琢静了一瞬,倏而领悟,接过话道:“小鱼活了下来,你也活了下来,是不是?”
隔了许久,苏湲仍是不愿睁眼,却慢慢放开了手。
“老师……你曾与我说过‘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的故事,一如身在群山,拨云而渡,焉知此生非幻、彼岸为真?”
苏湲侧转过脸,定定地瞧着月琢,低声问:“我能不能……只将那些记忆当作一场噩梦?醒来后,我还是苏湲,不是别人;你也还会做我的老师,不会轻易丢下我,对吗?”
月琢遽然心痛,双手握紧少女蜷缩的小手,郑重承诺:“是,无论过去、现在与未来,湲儿就是湲儿,不是别人。我也不仅是你的老师,还可以是……你的养父。”
“真、真的吗……”
长睫如羽,簌簌轻颤。苏湲睁大的双眼,竟盛不下盈盈水波,任由小溪如缕,从颊边滑落。
“当然。”月琢用掌根揉去她眼角的泪痕,笑道,“你安心在这休息半天,什么也不用想。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再叫暮汐来接你。”说着转向临岚,微一颔首。
临岚会意道:“天已大亮,我们也该去参加晨会了。你先想想,中午要吃什么?等我们回来给你做。”
苏湲受宠若惊,破涕为笑,“……好的。”
她望着老师和师娘并肩而去的身影,莫名注意到他们腰间各有一串瑰丽的玉佩,金碧交叠,灵光明灭,在晨曦的照映下煞是好看,与暮汐颈上所挂的纯白玉坠相似,却又不同。
仅仅是成色与形态不同吗?不,鹄族每个人皆有独具一格的玉佩。苏湲说不上来,似懂非懂,也不想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