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强想插话，但程宏睿继续逼问：“石北科承认和蔡璐有染。她就是那个在资金被冻结前从离岸账户中提走数千万的人。”

罗强摇了摇头。“马俊可能也偷用了她的身份。”

程宏睿一脸迷惑。“有银行监控录像拍到她在取款。她是医疗公司的高管，有条件背叛马俊。”

“马俊持有那家MRI公司的控股权。他可以安插任何人进去。”

“哼，她正好就死在了伯利兹，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真相。而你——或者你的某个帮手——很可能就是扣动扳机的人。还是说，是电脑杀的她？”

“她是四个月前被杀的。那个时候维度已经开始招人干活了。主要是那些控制网络赌博和色情业的犯罪组织——很危险的人。相信我。”

“对对对，我猜你接下来还会扯上外星人绑架和麦田怪圈。”

“刑警——”

“我可不是傻子，罗强——或者说你叫什么名字。你有动机也有能力杀掉蔡璐、焦恩军、陈新，还有其他人。你有数千万个动机——全都躺在被冻结的账户里。”

“如果我是凶手，我为什么还会靠近这个案子？为什么还要帮石北科？”

“因为你虚荣。或者聪明到以为别人都是傻子。”

“马俊发给石北科的视频——”

“那封电子邮件我们分析过，确定不是马俊本人发的，而且唯一一个说曾接到马俊电话的人，就是石北科。秦博在石北科语音信箱里的留言？也不是马俊。还有那辆出现在宅院、试图杀光所有人的悍马，除了你和北科石北科。罗强，我还漏了什么？”

罗强直视程宏睿的眼睛。“石北科是无辜的。我也是。”

“好吧，如果你们没干这些谋杀和诈骗，那我是不是该相信是马俊干的？”

罗强点点头。

“马俊为了栽赃石北科，会舍弃上千十万元？”

“目的是让所有人都以为维度根本不存在。”

“那样能达成什么？”

“如果你不相信某个东西存在，你就不会去阻止它。”

程宏睿停住了。这话简单却有效，像只蚂蚁爬进他盔甲的缝隙。他无法忽视它。他又思索了片刻。“那些谋杀案、操纵股票，不过是更大计划的开端？”

罗强甚至没看他一眼。“我可以肯定。”

“假设维度真的存在。如果马俊不想让别人阻止他的计划，他为什么还要让维度声名远播？”

“为了打造一个全球品牌。一个人人都能识别的品牌。一个能让被社会边缘化的人群团结起来的品牌。在全世界范围内。”

“那是什么样的事业？”

“我还不知道。”

程宏睿沉默地一瘸一拐地继续走。

“刑警程宏睿，我可以确定的是：维度正在不断壮大。它现在还不显眼，但很快就会显露出来。一旦那天到来，事情会变得很糟。”

程宏睿又看了眼四周，确认没人注意他们。他转头看向罗强。“去自首吧，罗强。我会尽全力——”

罗强摇了摇头。“要是我被关进牢里，然后我的消息被传到错误的邮件服务器上，那我就死定了。”

“我们有证人保护计划——”

“别提这个。”

“那去找媒体曝光呢？”

“维度已经渗透到媒体了，程宏睿刑警。”

程宏睿翻了个白眼。“一套计算机程序怎么渗透媒体？”

“新闻机构用数据系统来筛选、跟踪和准备新闻。我们最不希望的就是让这件事上新闻。还没上电视，维度就已经知道我的事了。前提是这个新闻能活着传出去。”

“你是说维度控制了媒体？”

“不是控制，而是影响。全球只有五家主要的媒体公司。想要影响内容并不难——尤其是你已经进入了他们的系统，还掌握了关键人物。”

程宏睿还是不停地摇头。

罗强显得有些不安。“我逗留太久了。”他朝附近的公交车站走去。

程宏睿一瘸一拐地追上去。“你说过要给我看维度存在的证据。在你拿出来之前，我不会让你离开。你要是敢走，我就大声呼救。”

“我确实有维度存在的确凿证据。但你必须相信我——”

“我才不信。”

“我冒着这么大风险来找你，然后就此消失不见——你不觉得这里面说明了点什么？我是想从你这里得到点什么。”

“什么？”

“你的帮助。”

程宏睿苦笑了一下。“现在变成是‘我的帮助’了？你脸皮够厚的啊……”

“我需要你帮我联系国安的肖菱素。”罗强递给程宏睿一张纸条。“我可以通过这个电子邮件地址联系。至少现在还可以。”

程宏睿瞥了一眼。上面写着一个由一串随机字母和数字组成的电邮地址。“你为什么自己不联系她？”

“她的身份很隐秘。但你应该能找到她。告诉她，她可以通过这个地址直接联系我。告诉她，我找到了马俊游戏里的后门。如果她怀疑我的身份，就告诉她，我在葬礼上听到马俊打给石北科的电话。”

程宏睿看到不远处有个警察正沿着广场巡逻。他捏紧了手里的纸条，然后叹了口气，转身看向罗强。“我也想要点东西。”

“可以。什么？”

“把那张DVD给我。”

罗强从播放器里弹出DvD，又犹豫了一下。“程宏睿刑警，要是我，我不会看这盘的。你的小队在镜头前被活活烧死，非常震撼。”

程宏睿也犹豫了。他的手迟疑了一下，然后还是接了过来。“他们说你是个天才骗子。我向你保证：如果你害死了我的人，我一定会追到你，无论花多长时间。”

罗强直视他的目光。“我也不会指望你会放过我。”

程宏睿把光盘塞进了外套口袋。

“别把那段录像给任何人看，至少现在别。如果维度知道你盯上它了，它会杀了你。”

“是啊，我吓得发抖了。”罗强朝公交车站走去。

程宏睿一瘸一拐地追着他。“我什么时候能看到那个‘确凿证据’？”

“我会联系你。”

他们走到了公交站的候车亭，那儿贴满了广告海报。罗强朝街头望去，查看有没有公交车过来。他再次转向程宏睿。“我会把我知道的关于维度的一切都告诉你。”他认真地看着程宏睿的眼睛，“我觉得你的共和国正面临危险，程宏睿刑警。我不知道还能求助于谁。请你相信，我来找你，是因为我看到了那段视频，我知道你是个有勇气的人。现在也同样需要。”

程宏睿心头涌起一股热流，对国家的热爱再次膨胀。他是不是又在天真？他一直渴望一个宏大的使命。他避开了罗强的视线，为自己如此容易被打动而感到羞愧。

公交车吱嘎一声停下了，车门打开。罗强没再说话，转身融入了通勤人群中，几秒后就上了车。

程宏睿望着公交车缓缓驶离，心中还在挣扎到底要不要报警。他把公交车的编号和车牌号牢牢记住。

他真的就这么放走了省局头号通缉犯？

他从夹克口袋里拿出Dvd，看着上面手写的标题——马俊的宅邸

对于维度骗局，程宏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个故事似乎过于整齐，太完美了。他内心一直有疑问，但在队员们死后，质疑这个简单的结论似乎像是在为自己开脱。各路高科技专家都声称此案已经解决。

但几个月前在马俊的豪宅中，程宏睿曾见过、听过一些没人能合理解释的东西。

他看了一眼那些对即将来临的危险浑然不觉的通勤者，又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他还有物理治疗要做。他要为即将到来的事做好准备，这一次，他不会再让祖国失望——不管罗强是不是幕后黑手。

程宏睿在人群中渐渐远去，他没有注意到候车亭后那幅两米高的海报。那是一张被涂鸦划痕覆盖的海报，画面中是安美伦的半身照，一脸正色，双臂交叉，背景是一片无尽的白色。她冷冷地注视着行人，身下是她的新闻节目的台标。标语写着：

“最值得信赖的新闻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