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贞回到京城后,一连住了几天都没有收到皇帝任命的消息。
好在这几日的雪化了不少,开始显示出春意来。
张元贞是个沉住气的人,没有皇帝的任命,她安心坐在家里练起字、看起书来。
过出一副不问世事的高雅模样来。
吴伯望着如今这乱世,风雨飘摇间,最近都是一片风情浪静,反倒有些不安来,他老了,没几年可活的日子了,但是家主年华依旧,在这乱世里,他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未来。
送东西进书房时,张元贞正在临摹一个书法大家的字样。
“家主,吃些东西吧!”
张元贞放下笔,望向吴伯,“这些东西让红绸她们来就行了!您好好歇着就行了!”
吴伯乐呵呵道:“年纪大了,就只能做这些小事了,连这些小事都做不了,那人就真没用了。”
张元贞听了,笑了笑,也没在强求着吴伯休息,让他随心而行。
“家主,人既然从曲江走到了京城,下一步该怎么做?”吴伯担心问道:“女子上朝堂,那真是前所未有之举,前路坎坷……”
吴伯叹息了声,要是家主生来就是男儿,何必又为了这些而烦恼啊!从古至今,时代对女子多为苛责!
张元贞凝神,平静道:“吴伯也知道,张家氏族风雨飘摇,族中已无能堪大任之人,我不忍张家一辈子背负污名……”张元贞顿了顿,吸了口气,接着道:“父亲抑郁而终。身为氏族之子,总要为氏族未来拼上一拼的!”
听到她所言,吴伯一时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张家儿郎,大多都是死在当年镇雄王叛乱之中,侥幸活下来的少之又少……如今偌大的门楣也只得靠着张元贞苦苦支撑。
氏家女子及笄后多以许配人家,张元贞如今已过及笄两年迟迟没有婚配。
吴伯知道她的难处,更多的是说不尽的心疼。
他一生无子,好在遇到了张氏族家主,间几乎看着张元贞她们一众长大,可到如今,膝下孩童环绕间,只剩元贞一人。
一时悲上心头,哀戚不已。
张元贞的眼神温柔而坚定,她的身后是张氏最后的荣耀,只进不退,这是绝路中最后的希望!
连坐几天,外界对于这位声名鹤起的女家主好奇不已,皇帝那边没有动静,各个氏族多是在坐上观风,不敢有任何愉悦皇帝的做法来。
张家的门庭冷落,张元贞难得过了几天清闲日子。
红绸被吴伯拉着学习如何给各个氏族见礼,日后在京中行走,各个氏族间终是要往来的,礼节方面不能怠慢,红绸就这么被拉去认真学习了几天。
直到宫里的太监带着又一张明黄色的圣旨敲响张家的门时,各个氏族的人得到消息时,都有所明了了。
陛下这是许了张氏入朝了,具体什么官职,还要等圣旨宣读下来后才知道。
张元贞跪在地上,听着过来读旨的太监缓缓打开,仔细高声阅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膺昊天之眷命,统御寰宇,夙夜孜孜,惟以选贤任能、励精图治为念。今有张氏族家主张元贞,器识宏远,才具卓荦,勤勉奉公,夙夜匪懈。
兹特晋尔为翰林院修撰,赐紫金鱼袋,赏内府赤金五百两、锦缎千匹、御田良马十乘。
钦此!”
听太监念完后,张元贞领纸谢恩,刚想起来时,只见他继续提醒道:“张修撰莫急,还有一篇圣旨!”
两张圣旨?
在场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楞住了,想不通皇帝赐下两张圣旨是何原因。
张元贞眉头紧锁,心里有股不详的预感传来,心跳入擂鼓响动。
太监口里念了什么,她感觉自己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在听到“特赐张元贞与镇雄王世子结两性之好”,张元贞瞬间明白过来。
皇帝这是要给她困死在在后宅中!
这旨意她不接也得接了!
她规规矩矩的接了旨,挑不出一丝可以诟病的矛头来,喊吴伯送圣旨的公公塞了几片金叶子。
人一走,张元贞立马坐下来,一点点思考起现在情形来,想要在这杂乱无章中撕开一条路。
红绸跟着她读过书、学过字,听到圣旨宣读下来时,还为自家女郎欣慰有了做官的机会,再听到皇帝赐婚下来时,红绸顿时急了。
嫁作他人妇,女郎怕是这辈子都与自己的想法背道而驰了!
“女郎!”红绸有些不安焦急着。
“莫慌!让我想一想!”张元贞极力克制着冷静,只有在冷静中,思绪才不会乱,一旦慌张起来,就会出错。
吴伯送完人,回到屋里。
看着张元贞忍不住斥责道:“可真荒唐没边了!家主如今都能当镇雄王那反贼儿的半个娘了,赐下这么桩姻缘。摆明把张氏抬到氏家面前耻笑!”吴伯义愤填膺,却无能为力。
张元贞听到吴伯的话,绝望中找到了生路,“吴伯你说,镇雄王世子如今几岁了?”
“九岁!”吴伯记得清楚,断然不会记错。
红绸听到这个年岁顿时也被惊讶到了。
九岁,半大的孩子……红绸这次倒是直观见识到了皇帝的荒唐来。
张元贞如释笑了起来,“无事!吴伯可以细说这个镇雄王的事吗?”
家主要听,吴伯就把能知道的事说了出来。
镇雄王原是同先帝是亲兄弟,政治才见方面先帝远不如镇雄王,可惜镇雄王遇到了异域美人,为了美人自动放弃了江山。
先帝子嗣稀薄,而过中年也只得了如今的皇帝。皇帝还是太子间就行事荒诞,一次偶然机会,看上了镇雄王妃,将人强撸了回去。本就是败坏世俗的做法!
朝中大臣多以瞧不上先帝的治世之能,私下拥戴镇雄王不在少数。先帝借此逼迫镇雄王谋反,张家儿郎死在那场叛乱中。
镇雄王妃随着镇雄王一起自刎而亡。他两刚满一岁的儿子,没有随着父亲的反叛而受到牵连,保留了世子之位送到了城外的护国寺。
渐渐遗忘在世人眼中,如今被皇帝提起,这才想起这个人来。
后来的事不用吴伯说,张元贞也知道后来一年里张家发生的事了。
张元贞心里已经了然,对于接下来的事,多多少少有了把握!
——
时间回到昨日。
天气好,皇帝正陪着王贵人在御花园里游玩。
常福响起太后催促再三的喊皇帝定下张氏家主的职位,皇帝整日都沉迷在温柔乡里,半点没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常福顿时也着急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
好在适时琅琊王氏家主求见,皇帝接见时,正巧就是问的这事。
“不知大司马有何见解?”
王端要的就是皇帝这句话,只见他略显为难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年张氏之事?”他的语气不急不慢,恰到好处的提点,让皇帝瞳孔略显失焦。
当年的事!
皇帝的思绪瞬间回到那天那种窒息无能为力的感觉,身躯稍显颤抖。
王端看见他这样子会然一笑,得意道:“陛下,臣以为狼子野心终不可训化!”
“臣以为,不过一阶世家女,朝堂之事轮不到妇人插手,即是欣赏张氏才华,不若让其去翰林院修撰史书,既不会埋没张氏才华,也不会辜负陛下对其才华的厚望!”
皇帝想起当年的事,对于大司马所说的连连赞同。
“即是这样,还请大司马全权做主!”
“陛下,臣还要一事,先帝在世时对镇雄王世子多有愧对,不若将世子与张氏一结两性之好。这样一来,警示张氏一族,二来,弥补先帝在世的憾事。岂不两全其美?”
皇帝一听,顿时欣喜万分,连连点头,“就按大司马说的做!朕立马回去写圣旨!”
皇帝慌张的喊着常福回去书房,也顾不得身后的大司马 ,杂乱的脚步瞬间就暴露了皇帝此刻的慌张不安。
常福在得知皇帝要对张氏任命时,着实高兴了一通,太后叮嘱的,可以完成了。在看到皇帝圣旨上落下“与镇雄王世子一结两性之好”后,常福也被吓到了。
他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看不真切 ,贴近了仔细瞧上,就是这个旨意时,常福觉得荒诞不经!
再三询问皇帝是否是这两张圣旨。
皇帝不耐烦的应着,常福硬着头皮将圣旨送出宫去。
荒诞!简直就是世上别无其二的荒唐消息!
太后在听说此事后,病了一场,万慈宫近几日都是来来往往的太医。
醒来后听说圣旨已经宣读了,太后整个人被气得发抖。
秀禾望着太后一口气喘不上来,紧张道:“娘娘!圣意既不可改,还望娘娘保重凤体啊!”
太后躺在床上,看着像是快速苍老了十岁 ,满脸不可置信道:“去!快去叫常福过来!让皇帝来见哀家!秀禾!你亲自去!”旁人信不过 ,只有秀禾亲自走这一趟,她才能放心!
秀禾颔首。
宫里宫外现在都在对皇帝搬出的圣旨议论纷纷。
修禾的心情顿时五味杂陈起来。
确实荒诞!
她拿着太后手令找到常福后,说了让皇帝去见太后之事。
常福不敢违抗太后的命令,通传了几次,皇帝都是充耳不闻,最后一次同传时,勃然大怒!
伺候皇帝的人被吓得大气不敢喘。
秀禾知道这事根本挽回不了了,太后那边还等着她去回话,秀禾带着忐忑不安的走了回去。
太后没见皇帝过来,怎会不明白!
一个念头的说着:“哀家对不起先帝!”
万慈宫一时间也陷入一阵乱麻中。
——
当事人不管外界怎样议论纷纭,张家依旧闭门谢客,安静得可怕。
比张元贞辞后的一些张家人逐渐到了京城,张元贞忙着入职之事,也是忙着给张家牵桥搭线,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给众人安排好住处的事,一时间全累在红绸身上,把她累得够呛。
一闲下来忍不住抱怨道:“要是红袖姐姐也在就好了!”红袖和她是同等在她身边伺候的,她为了方便,请先生给两人开了蒙,读书认字什么的,两人都会。
平日里宅内事基本都是两人在打理。
她们来得匆忙 ,曲江那边尚且要人打理,张元贞就把人留在了曲江,晚些日子再上京来。
这次前来的都是张氏的学子,提前进京准备秋试的,红袖跟着进京而来。
就在红绸日日念着的日子里,红袖翩然而来,一来第一件事就是拜见了家主。
张元贞知道她奔波辛苦,一来就让她好好休息。
红袖对于外界疯传的荒唐赐婚之事略有耳闻,小心询问着她。
张元贞也不打算隐瞒,了当承认道:“是这样的!”
红袖知道她心里有考量,也不在问了,想起外面传言的振雄王世子还在护国寺的消息,问道:“女郎可打算将人接回来?”
红袖随口一说,就说到了张元贞的点上。
如果她没有所作为,外界定会传言她有蔑视王权之意 ,扣下来的又是大不敬的帽子,如今只有将人好生接回来了,才省的落下个什么闲言碎语!
好在入职的事她已经准备差不多了,现在只有等着礼部制好的官服送过来了。
朝服多以男子的体裁为准,对于张元贞较为瘦小的身躯,衣服要裁剪的可不是那么小部分,要根据她进行大面积的改动,确实要下些功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