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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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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悬想起了高烧,却还留着点儿意识,朦胧间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眼前一闪而过喻念流着泪带着慌张神色的脸。

脖颈间绕着的纱布被剪开了,喻念大概看到了他被包得乱七八糟的血肉模糊的伤口,还有原本被遮盖又露出的干瘪丑陋的腺体。

他就是自己说的无需戴抑制环的腺体坏掉了的Alpha,喻念本应该远离这样的Alpha的。没有信息素的Alpha,又能带给自己的伴侣和孩子什么呢。

他听到了喻念终于不再压抑的呜咽的哭声,听到了他一遍遍自言自语一样地哭着问“为什么”。

好想抬手帮他擦一擦眼泪,最好要亲一亲他,这样喻念会假装有些生气,但实际脸蛋染上粉很开心又害羞地扬起嘴角。

他会说要好好吃饭,别再乱吃药了,生病就是会痛的,等病好了又能一起上班一起回家了。

但那也只是过去的喻念,认识过去的梁悬想的喻念。

现在大概只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而且自己大概也不再合适做那样的动作了吧。

扮演一个仍在失忆的人,这对过去在喻念眼里就像木头一样的他而言,演起来并不费劲。

他说了那样的话,想到喻念大概能够根据那样的标准辨别上城区的Alpha了。

他希望对方有稳定的信息素,但如果喻念想要这样带着喻想独自生活,远离那些会带来危险的Alpha也会是很好的。

腺体附近传来药棉接触消毒时带来的刺痛,他很想任自己的意识沉入黑暗中去,就像过去吃完林稚给的药片后的感觉一样。

好像所有的思绪和感知都被抽空了,没有任何情绪,也不用再想任何事情,让一切都被黑暗拖拽入深渊,那样自己也感受不到痛苦了。

可是他听到了喻念的哭声,如果感受不到痛苦的话,那他同样也感受不到喻念了。

如果承受痛苦才能感受到喻念的存在,那这样的痛苦却像是提醒着他还在鲜活地生活在这世上且被挂念的蜜糖一样的存在了。

他又想到那张照片上的笑容,想到小小的和照片上的脸十分相似的喻想软糯的脸。

多想他们能够一直那样无忧无虑地笑着,如果自己没有被命运开玩笑般指引提着一口气跟着喻念回了家,没有在喻念受Omega的天性驱使的时候推开他、保护好他,那么他的人生会不会本身无需面对后来的离别、尴尬、愧疚和痛苦。

他也许会遇到一个足够爱他且高大到能够保护他的伴侣,或许他也会在路灯下亲密地挽着对方的手,露出可爱温暖的假装别扭的笑容。一双笑眼晶晶亮亮的,还能看到一闪而过的小虎牙,他会放心地将全身心都紧贴并交给对方。

他很想再闻一闻喻念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可这次后颈处的腺体却无论如何也没再能回应他的想法了。

他或许也亏欠自己的腺体一个道歉,所谓的信息素高匹配度,缠绕扭结了许多人的人生。

那里被刀片划开、被药物遏制,在遇到喻念时却又再一次短暂恢复了感知信息素的能力,可后来他又主动被动地吃了太多止痛药,那里终于也不再运作了。

一个失去腺体功能的Alpha,听起来有些可怕,他只是惋惜再也闻不到喻念的味道,给他任何回应了。

“如果Alpha或者Omega的腺体不再分泌信息素,甚至丧失原有的机能,那么代表腺体主人的生命也将走向孱弱或结束了。”

他看到医生说话时张合的嘴,心里却迟钝地在想,原来止痛药止住了痛,却也让他慢慢地接近死亡了。

*

细碎的,像是机械零件转动的清脆声音,梁悬想缓缓睁开了眼,视野里有个小小的身影,正坐在凳子上,低着头摆弄着手上的魔方,嘴里好像在嘀咕着,却又没有发出声音。

他转了会儿魔方,像也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动作一停,抬起头来,还没等梁悬想开口叫住他,他便从凳子上一跃而下拿着魔方往门口跑了。

后颈的伤口处传来渐渐复苏的痛感,不等他坐起身,喻想便牵着喻念的手一起出现在了门口的位置。

“你那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叫我念念?”

“你是不是想起来了?”

喻念一句接一句地问,却并没有给梁悬想回话的间隙。一口气问完了这三个问题,声线却越来越抖,说到最后便咬住嘴唇执著地看向梁悬想。

梁悬想坐起了身,似乎是个要开始长谈的姿势,喻念扶了他一把,低下身时对方却抬手覆上了他的眼睛。

冰凉的指节,上面还带着药水的味道。

“念念,不要哭。”

喻念不觉得自己在哭,但却在对方的手指贴上来的瞬间感受到了其间温热的眼泪。

喻想拽了拽他的衣角,抬起头像是要看他是不是在哭,喻念抹了把眼泪,回身低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小脸,“先去找严伯伯好不好,爸爸一会儿就去找你。”

喻想急切踮起脚,拉得喻念弯下了身子,他的小手贴向喻念眼侧的皮肤,温暖的、柔软的,“爸爸,不哭。”

“爸爸没有哭哦。”喻念轻柔摘下了他的小手,送到嘴侧亲了亲,喻想便又凑过来在他脸上连亲了好几口,好像觉得他有点儿难过,努力地在用喻念过去安慰他的方式安慰着他。

等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跑出房门时,喻念才收回了目光,等看向梁悬想时,发觉他还盯着门口,表情柔和。

他不知道现在对方究竟拥有着怎样的记忆,他看到了他脖子上模糊翻张的伤口,看到了沉寂的腺体,听到老严说的“坏掉了”“发炎”之类的字眼。

为什么会这样呢?明明在上城区见到他时,那样光鲜矜贵,身边站着善解人意温柔漂亮的未婚妻,不是前路亨通吗,为什么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为什么还要烧得模模糊糊地找到这里叫自己念念呢?

他趴在对方颈侧,却一点儿味道也闻不到了。

“你的腺体到底……”

“念念,”梁悬想却打断了他的话,“陪我去个地方好不好。”

“繁想”孤儿院比过去还要破旧,铁门上挂着枯死的树藤,只用条铁链粗略缠着,里面是影影绰绰的树影,像撑开一把巨大的伞,覆在这栋破旧的建筑上空,遮蔽了天光,看起来冷清阴森。

这里过去或许是很多失去亲人的孩子生活的温馨港湾,或许曾经萦绕着欢声笑语,墙角的树、青藤与其间住着的孩子的青春年纪等长。

只可惜最终人走楼空,青春落幕,这里也落上了岁月积淀的尘埃。

梁悬想看上去像是随时要倒下一般,喻念却不敢再抬眼去看他苍白病弱的脸,天气已经渐渐转暖,喻念仿佛能透过他的单薄的外套看到里面映衬的瘦弱病骨。

他从墙角压住的生锈铁盒里翻出了一把小的铁铲,轻车熟路,仿佛过去来过这里一般熟悉。

喻念跟着他走到院子里最高大的那棵树下,梁悬想蹲下了身,像是有些吃力地摇晃了一下,喻念有些紧张地跟过去,便见他抬头对自己笑了笑,接着低头开始用铁铲铲着树下的泥土。

只是或许记错了位置,他有些气喘起来,“可能树又长得更粗壮了,和小时候丈量的距离不太一样了。”

喻念接过他手里的铁铲,往离树根更近的地方挖,直到触到一个铁盒。

上面挂着把密码锁,喻念看着梁悬想有些吃力地转动着数字,手指颤得像个病重的人。

“02062210,”梁悬想说着,“小的时候,妈妈一直让我记住这串数字,我想大概是要用到这里的。0602是我妈妈的生日。”

喻念想着那串数字的顺序,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接着听到梁悬想问:“原苓阿姨的生日是1022吗?”

像是巧合一般,喻念点了点头,梁悬想却没再解释。

盒子打开了,即便那把锁表面已经斑驳生锈,即便挖出那个盒子的人只长成了一棵病弱欲倒快要枯死的树,他还是遵从与舒莹的约定,在长大后的某天打开它了。

里面掉出了一沓照片,落在新挖出来的泥土上,好在最近都是晴日,没有雨水,喻念捡起最近的那张,抖落上面的尘土。

两张青春稚嫩的少女面庞,都带着笑,左边那个自信明丽,对着镜头笑得自然,右边那个却带了点儿羞怯,肩侧斜卧着根麻花辫。

左边的那位少女头发微卷,眉眼和梁悬想十分相似,而右边分明是少女时原苓的模样。

“妈妈以前在孤儿院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只是后来她嫁到了上城区,我们就很久没见过了。”

“妈妈,那位上城区的夫人很喜欢你做的裙子,说以后都会固定买的。”

“妈妈,夫人问有没有粉色的纱裙料子,到了春天她想要定制一条这样的裙子。”

仿佛天光乍破,伞盖漏了缝隙,筛进一缕阳光,照亮了两人在的小小一块儿天地,带着温度打在身上,像是透过时光无声抚慰的温暖的手。

“念念,其实我很早之前就见过你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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