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撕裂天空,林芷的瞳孔骤然收缩,在她惊惧的视线中,炽热的火舌裹挟着木屑砖石喷涌而出,犹如一头暴怒的炎龙冲破牢笼。
只见赌坊三楼的墙壁被炸开一个狰狞的裂口,烈焰顺着断裂的横梁疯狂蔓延,将木制墙体啃噬出噼啪作响的火花。
“林姑娘,回来!”
姚祝安的声音被她落在身后,林芷的裙裾在疾奔中翻飞,身周的景色也在飞速倒退,当她即将冲入浓烟滚滚的赌坊大门时,两柄寒光凛凛的长戟“锵”地交叉在她面前。
“前方危险,闲人止步!”银甲侍卫的喝令掷地有声。
姚祝安快步追来,为首的官兵立即抱拳行礼:“禀大人,三楼火药意外引爆,已有人受伤,属下正组织士兵全力救火。”
说话时便有几名银甲兵提着水桶在他身后从他们身旁跑过,水花从桶中溅出,在路面留下深色的痕迹。。
“优先救治伤员!通知医馆准备接应。”姚祝安的声音沉稳如铁。
林芷攥紧拳头:“不行,我必须进去,沈墨还在里面!”
姚祝安横臂拦住她:“火势随时可能二次爆炸,姑娘此时去太过危险。”
“可是……”林芷的唇瓣几乎要咬出血来。
“可是还是想随了本公子一起殉情?”一道戏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沈墨不知何时已站在那儿。他的衣裳破了几处,俊俏的脸上也沾染了烟灰,虽然外表狼狈,却依旧掩不住眉眼间的桀骜神采。
“那恐怕要不能让姑娘如愿了,本公子活得好好的。”
林芷显然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一时怔在原地:“我还以为你……”
“还以我怎么了?”沈墨眼尾微挑,俯身凑近,林芷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忽然姚祝安重重拍了拍沈墨的肩膀。
“沈二!你可吓死我了!”
沈墨直起身,朝后方扬扬下巴:“肖百胜就在那边,大人不妨先去看看。”
只见远处地面上横陈着一个身影,生死未卜。
“为了把这厮拖出来可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大人可得记我一功。”
他转回头,看见林芷垂首不语,轻声唤她道:“林姑娘?”
“没事。”少女的声音轻若蚊呐。
还好没死,不然日后还怎么跟着这个冤家查案蹭饭?林芷暗自松了口气,抬头时已恢复常态:“方才你怎么逃出来的?”
沈墨摸着下巴:“这个嘛……”
时间回到爆炸之前。
“那你与我一同葬在这里吧!”
肖百胜目光冰冷,沈墨唇角微勾,指尖轻挑,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扇紧闭的房门应声炸裂。
他眉眼讥诮更甚:“你会用火药,难道我就不会?”
“你!”
肖百胜没料到他竟留有后手,急怒攻心之下,竟昏死过去。
刺鼻的焦糊味已在空气中弥漫,此地不宜久留,沈墨踢了踢不省人事的肖百胜,确认对方确实无法行动后,不禁扶额叹息。
“事情就是这样。”
见林芷依旧,沈墨耐心等了几秒,见她还是不言,便踱至姚祝安身侧。
姚祝安递来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医工诊断此人患有心疾,情绪激动便会发作。所幸抢救及时,应该很快就能苏醒。”
沈墨微微颔首。
“对了。”他从袖子里掏出被烟熏黑的账本,拍完后向前一递,“大人请看这个。”
姚祝安接过翻阅,只是粗略扫了眼,眼中便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沈墨得意地挑眉:“准备好请我喝酒了吧。”
“那是自然。”姚祝安笑道,“蓟京金樽居的‘醉花间’,我这次特意带了几坛,等此间事了,我们不醉不归。”
…
翌日清晨。
牢门外脚步声起,肖百胜微微翻身,沉重的铁链随之哗啦作响。他略显疲惫地睁开眼睛,看见一男一女的身影朝他走来。
“注意,别让犯人情绪过于激动。”看守的医工上前,在沈墨耳畔低语。
沈墨颔首,转向身旁的林芷:“林姑娘,我这人说话直,这种细致活儿,还是你们女子在行”
林芷斜睨他一眼:“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肖百胜抬头,见一个少女款款走近,冷笑道:“美人计?我可不吃这套。”
今日的林芷确实光彩照人。姚祝安见她连日奔波衣着简朴,见她立下大功,给她赏了件新衣裳,是件青梨色月牙凤尾罗裙。林芷没见过如此漂亮的衣服,当天就穿上了,可谓是爱不释手。
沈墨见状曾调侃:“草鸡插毛也装凤凰,瞧把你得意的。”
“你说我是草鸡?”林芷当时就瞪圆了眼。
“我说的是你身上插的这根毛。”沈墨嘀咕道,“就这破衣裳也值得神魂颠倒……”
此刻,少女明眸皓齿,肌肤如雪,与幽暗阴森地牢格格不入,仿佛不在一个图层,她朱唇轻启:“肖老板不妨再看看,我是谁?”
肖百胜眼眸微眯,待看清她眉眼时,突然浑身一震:“竟然是你!”
林芷嫣然一笑:“上回的赌局尚未了结,不如今日继续?”
“等等……”肖百胜手指插入发缝,喃喃自语,“这怎么可能。”
他竟曾败在一个女子手上。
“悠着点,别把人气犯病了。”沈墨在林芷耳边凉凉提醒。
“我连声音都放柔了,还不够体贴?”林芷道,“放心,我自有分寸。”
她转向肖百胜道:“肖老板考虑得如何了?”
肖百胜喘着粗气摆手:“不赌……我认输。”
“那怎么行?未竟之局,可是我心头大憾。”
看见少女嘴角上扬的弧度,肖百胜只觉得莫大的讽刺。
他心知不是她的对手,上回靠师父秘传法咒才勉强应付,难道今日还要以命相搏?想到法咒反噬的代价,他确实不敢再试。
“姑娘这般能耐……”肖百胜突然抬起头,“却跟着这些自诩正义道貌岸然的官差混在一起,不觉得屈才?”
林芷冷笑:“肖老板不也勾结官府?否则怎敢组织科考舞弊?”
肖百胜拧眉:“谁说我组织舞弊?”
林芷道:“你的下属都已经招了,肖老板又何必嘴硬?”
“那是他们栽赃诬陷!”肖百胜反驳道,脖颈青筋暴起。
“我看肖老板有些累了。”林芷突然转身道,“不如您先暂时歇着,我们改日再续。”
肖百胜胸口剧烈起伏着,听到这话,他脸上有了一瞬空白。
这就结束了?他警惕地盯着林芷远去的背影,满腹狐疑。
“审完了?”见了林芷这么快出来,沈墨有些诧异。
“不是你嘱咐别硬来?”林芷回头瞥了眼牢房,“把人逼死了还审什么。”
她早看透肖百胜,此人表面悍不畏死,实则没有必胜把握绝不会孤注一掷。这份犹豫,正是突破口。
林芷心头有了个计划。
“出来说。”林芷轻声道。
离开牢房,林芷踮脚凑到沈墨耳边细语,沈墨听完唇角微扬:“林姑娘果然冰雪聪明,沈某佩服。”
“咳咳——”见到此幕,姚祝安远远干咳两声:“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也说与我听听?”
沈墨打量他两眼:“不行,这可是林姑娘单独说给我的。”
姚祝安:“?”
“姚大人,我跟你说吧,其实有个计划……”林芷正要解释,肩膀忽然被人轻轻一撞。
她瞪着沈墨离开的背影,冲他嚷道:“沈墨!你撞我做什么?”
“撞到你了吗?”沈墨回头装傻,“没有啊。”
林芷挥了挥拳头,眼神中带着威胁。姚祝安也纳闷:“沈二今天吃错药了?火气这么大。”
“别理他。”林芷摆手,“姚大人,我们接着说......”
夜已深,牢房内一片死寂。
肖百胜蜷缩在潮湿的草垫上,半梦半醒之间,忽然感到一阵阴冷的微风拂过面颊,他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然收缩。
一个黑影如鬼魅般立在床前,手中寒刃在月光下泛着森冷的光。
“谁?!”肖百胜暴喝一声,眼见那刀将要刺下,他本能地翻滚下床,却被那人一脚踩住了衣角。
“肖老板,时候到了。”那人压低声音。
肖百胜喉结滚动,冷汗顺着太阳穴滑落:“是……是他派你来的?”
蒙面男子没有回答,而是将刀刃贴在他的脖颈上:“你早该料到这一天。”
“不……不!”肖百胜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难道你们不该救我出去吗?我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你们不能杀了我!”
蒙面男子打断他:“可到了这里,你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怎么没有价值?”肖百胜抓住他的衣袖,像抓住一个救命稻草,“我的赌术、我的人脉……我全都双手奉给你的主上,我——”
“可惜啊,我们主上不需要。”
蒙面男打断他,指腹用力,就在肖百胜闭目待死之际,一声闷响突然炸开。
他颤抖着睁开眼,只见黑衣蒙面男如断线木偶般栽倒在地,取而代之的是姚祝安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肖老板。”姚祝安用刀鞘轻敲铁栏,金属碰撞声在牢房里格外刺耳,“看来惦记您性命的人,比惦记您钱袋的还多啊。”
肖百胜瘫软在地,冷汗浸透囚衣,他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
“行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姚祝安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示意狱卒:“把这具‘尸体’抬出去。”
牢门外,姚祝安看了眼装死的黑衣人,示意狱卒将他放下。
“戏演完了,起来吧。”
沈墨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扯下面巾笑道:“林姑娘这计策未免太瞧不起人,在她眼里我就值这么个死法?”
“主要还是不要被肖百胜看出破绽。”姚祝安道,“有没有效果,且看他明日会不会咬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