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林顿国王,未婚未育,空降一子;你,内外交困,困兽犹斗,斗志昂扬,扬……扬不起来。
阿姆特被照顾他的侍女纳莉尔牵着手坐在你办公桌前,换个校服背个书包就是典型的低年级小学生,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你;纳莉尔低声提醒他叫人,他的表情就变得委屈巴巴的,半天才张开嘴。
“停!”你在他出声前制止了他,“叫大王。”
阿姆特:“……大王。”
“嗯。”你尽量冷淡地答道,“几岁了?”
“八岁。”小学生显然觉察了你很不喜欢他,声音变小了。
472年怀上的……正赶上第五次战役?你默算着,不由得看向纳莉尔:“你们诺多不是讲究战事期间不结婚不生孩子吗?”
纳莉尔犹豫了一下,先把阿姆特送到门外的近卫手里去,才回来和你交谈:“其实……图卡芬威殿下没有说全,他还有一半人类的血统。”
……啊???
说好的混血儿只有那两家有呢?不会其实混血儿满地跑只是没几个是贵族出身吧?
“他爹是玻尔家族的人?”你迅速想到凯勒巩称这孩子是“烈士之子”,玻尔家族的男嗣就是都战死在了第五次战役中;不过这个部族的成员仍然向梅斯罗斯效忠,大多数在多米德周边务农,也有人被提拔为将领,你之前在多米德堡的时候还与这些人类交谈过几次。
纳莉尔摇摇头:“他父亲和祖父都曾是图卡芬威殿下的近卫,也都已经不在了。”
你脑中本能地跳出了“汝妻子吾养之”,可这也不是凯勒巩养啊,他把拖油瓶扔给你了……
等等。
“他妈妈是人类???”你过于震惊,失去了表情管理。
纳莉尔的神情变得十分难过:“虽然我们一直告诉阿蒙提,他母亲是知道丈夫战死后抑郁而终,但其实……她是因为胎儿过大难产而死去的。”
你张开嘴又闭上,举起手指又放下,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大家当时都以为,那将是第二次荣耀之战,会为贝尔兰开辟下一个四百年的长久和平。”纳莉尔苦笑,“再加上人类并不在意诺多战时不婚的规矩……”
……你还能说什么?
“王上。”她忽然起身,向你弯腰行礼,“我知道,昨晚的事您心中不痛快,我也不会劝您宽心或者原谅图卡芬威殿下;殿下也许觉得这样做能给阿蒙提父亲和祖父的牺牲一个交代,但阿蒙提自己不过是个无辜的苦命孩子,我只想安安生生把他带大,因此请求您不要为了大人的事就苛待他……我们绝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添不添麻烦是他俩说了算的吗?这崽子自带十人的近卫队,还有加尔文的两个连支持,先是按头让你认儿子,又让保姆跟你说这些,纯纯软硬兼施要你打落牙齿往肚里吞啊!
你揉着正因为宿醉剧烈疼痛的太阳穴:“他现在是我儿子对吧?”
“呃?”纳莉尔怔了一下,“对……”
“你读书吗?”
“……读。”
“想安安生生养孩子、不想给我添麻烦是吗?”
“……是的。”
你从柜子里翻出一整套滕格瓦、数学、道德与法治、自然、美术、音乐、体育的小学教学大纲和教科书来,把这一摞书塞进了呆滞的纳莉尔怀里。
“我给你写个条子,拿条子去伊斯塔里亚小学办教师入职,不用担心不会教书,那边有培训。”你对她说,“阿蒙提也这么大了,既然要当我的继承人,那他从小就要去了解自己未来要领导的人民是什么样的;你入职的时候也带他去办入学,不放心的话你就当他班主任,亲自教导他,作业你来检查,考试卷子我作为家长过目签字,记住了吗?”
纳莉尔……纳莉尔直到拿着条子抱着书离开,表情都还是懵逼的。
……
下一个来找你的是加尔文。
“为什么让他们停工了?”他质问你。
“你建的是什么?”你喝了口水润嗓子。
“城堡!”加尔文提高了声音,“你没见过别人的城堡吗?谁家国王和贵族住在这种低矮的破屋子里?”
“就现在的砖,你能堆几层?”你说,“凯勒巩让他弟教你采石了吗?”
加尔文大概是没想到你这次一点吵架的意思都没有,声势犹疑地弱了下来:“……反正能比你的破屋子高。”
你掏出一个赤红的八面体骰子放在桌子上:“拿去找凯勒巩,让他直接派他弟留在这里的人带你的人去采石——这是我去纳国斯隆德前梅斯罗斯给的奖励,堪矿四舍五入下来也能算开石头。凯勒巩不信的话,让他去问他哥和他弟。”
加尔文被这一大馅饼砸懵了:“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要出一趟门,你继续拿着章。”你站起身来,“马上要收获了,农具不能掉链子,统一收回来修理一下,工坊的账先赊着;把田里站岗的正规军撤回来,换身衣服去埋伏那些来捣乱的人,别杀,来一个抓一个,送去修路。”
反正修路那边也发不出工资了,你想不到这种人家送上门来的苦力还能怎么用。
加尔文愣怔了一会儿才皱起眉头:“你要去哪儿?”
“去开疆拓土。”
“……啊?”
……
“我要借钱。”你开门见山地对卡兰希尔说。
卡兰希尔顿了一会儿才抬头看你:“你疯了?”
“没呢,我看见那堆借条了。”你说,“借过钱就不能再借了吗?”
“但你现在没有什么可抵押的了。”卡兰希尔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我凭什么借你?”
你把一枚权戒拍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有这个,够抵押吗?”
卡兰希尔一愣,随即噌的坐直了:“……哪儿来的?”
“你大哥又不傻,他派了两波人送戒指,被截住的那个其实什么都没带——啊,我知道,你们不敢搜梅斯罗斯的信使。”你拨了拨那个嵌着红宝石的狮头铜戒,“你要验一验真假吗?”
这戒指是你早上醒来时在床头发现的。
随后你又发现梅格洛尔的近卫努伦迪尔悄无声息地坐在你床边,更是把你吓了个半死;按他的解释,他要保证权戒在你身边,也要看着你,防止你想不开做傻事。
……他这么盯你一晚上你才会想不开呢!
“又要马儿跑,又要给马儿下绊子套辔头。”你算是明白多米德是怎么想的了,“殿下们可真是御下有术。”
“图卡芬威殿下太心急了。”努伦迪尔平静地说,“而奈雅芬威殿下明白大王和林顿的潜力远不止于此;卡纳芬威殿下则让我给您带句话——孩子不可能永远顺风顺水,家长也不可能什么都给孩子准备好,您既然说过要做能跑会跳的孩子,那就来跑跑试试吧。”
……你对努伦迪尔露出了狰狞的微笑。
跑是吧?你这就给他们跑出个虎虎生风一日千里恍如隔世!
拿着梅斯罗斯的权戒,你把卡兰希尔薅得脸色发青,连他身上的耳环镯子甚至外套都撸走了;而你果然还是失去了铸币权,签下了丧权辱国的条约——特喵的,“凯勒巩=狗”等式太片面了,“费诺里安=狗”才对!
……
科洛丝送信回来后,你带着金银珠宝、神兵利器、布匹衣物、砍伐工具等礼物,打起黑旗,大摇大摆地在民众欢送中离开了伊斯塔里亚城——大伙儿以为你又要去化大缘了。
托尔嘉兰的人还在继续渗透寻找机会,这一路上绝对不会平安。但你带的扈从不多,除了科洛丝和格拉加姆这种元老,就是努伦迪尔和卡兰希尔派来的另一个近卫了;加尔文倒是给你拨了两个小队二十人,算他良心发现。
凯勒巩也参与了送别仪式,他探究地看着你,只问道:“你也疯了吗?”
“没呢。”你答道,“太阳底下确实没有新鲜事,但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和两件事。”
他没再说话,表情变得十分复杂。
你也不再理会他,目光看向南方,手却指向了西方:“出发!上任——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