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瓢泼,街道上空无一人,三人舍命狂奔,在不知何时能停住的雨幕之中深入。
卢杏跟在最后面,最后终是体力不支,停下来走了几步,气喘吁吁,声音在雨中格外模糊:“不行,我、我们找个地方停一下吧,我实在不行了。”
就在徐溪山强撑着力气回头,想跟他说话时,顷刻之间,他突然眼前一黑。
跑晕了?
不,不对。
徐溪山很快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非常清晰,眼睛也能眨动,但眼前仍是一片漆黑,没有了任何光源和参照物。
原本在他身边的沈明庭和卢杏也不见了踪影,现在,他手上只有那把顺手从医馆里带出来的刀。
徐溪山顿时紧张起来,迟疑着抬脚,不辨方向地走了几步,边走边喊道:“沈明庭!卢杏!”
没有回答。
没有任何声音,雨声、风声,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他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真切。
徐溪山紧紧握住那把刀,现在有一个能防身的武器是他现有安全感的唯一来源。他强迫自己快点冷静下来,可是一点东西都看不见,他一介凡夫俗子,也根本没有什么术法能用。
这到底是哪里?他难道就要在这里等死?
突然,一阵罡风袭来,速度极快,徐溪山五感不灵,在极度的黑暗之中根本避无可避,硬生生吃下了这一击,踉跄着向后倒退几步,终是丧失了力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黑影之中,缓缓浮现出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人缓缓朝徐溪山走来,徐溪山疼得眼前发黑,捂着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看不清那人的脸。
“你敢动我的手。”来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唐格的声音!是他把自己拉到了幻境之中?
徐溪山猛然一惊,猝然从地上弹起,拔腿就跑。坐以待毙只能死,动起来说不定那妖怪还会打偏。
“还想跑。”唐格冷呵一声,说罢,一阵风又像徐溪山后背袭来,就在即将碰上徐溪山的皮肤之时,却突然调转了方向。
唐格猛然回头——一道十分刺目耀眼的白光将那道攻击打偏,旋即剑身涌出一股剑气,只朝唐格而来。
徐溪山死里逃生,心头的那口气还没喘匀,少顷,他的伤手落入一个温良潮湿的手掌之中,徐溪山一惊,本能地想要抽出来,但刚刚有所动作,那人就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了。
“别怕,走!”沈明庭低沉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徐溪山一愣,耳朵忽地麻了麻,顿时忘记了刚刚的挣扎,被带着朝前方奔去。
唐格很快地追了上来,沈明庭不停地回头抵挡,映空在空中不断发出铮铮的金属碰撞之声。
“沈明庭!我们要怎么出去?”徐溪山抹了把眼睛上残留的雨水,喘着粗气问。
“等他破绽。”沈明庭在回击间隙之中回答,他的声音带上了一次不易察觉的不稳。
“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卧槽这妖怪怎么手又长回来了?!”徐溪山借着映空一道道划过的微弱光芒,模糊地看清了唐格的形态——他比在医馆内的样子甚至更高大,更丑了!
徐溪山看着他脸上不断鼓起的黑色脓包和坑坑洼洼的皮肤,实在是没忍住,混着长跑过后的独特反胃感,转身不停地干呕起来。
这一声彻底激怒了唐格,他瞬间尖叫起来,本来平稳有力的攻击逐渐变得一阵比一阵急躁。沈明庭精准地捕捉到他这片刻的破绽,映空逐渐开始转守为攻。
就在战局焦灼不下之时,唐格本来高高扬起的手突然停在空中,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呆滞在原地。
沈明庭借机往前一刺,映空瞬间穿透了唐格的身体!
与此同时,这如真空一般的黑暗逐渐开始衰退,沈明庭后退一步,想要将剑拔出,但下一秒,唐格就动了起来,一只手死死抓住了映空的剑身,沈明庭见状,欲将映空拔/出,但唐格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他一时拔不出来。
见状不妙,沈明庭立刻松开剑柄,后退数步,右手起式,映空顿时在唐格的手心与身体里一转,生绞着唐格的皮肉。长长的剑穗在空中抖如筛糠,碰到了唐格手心顷刻间流出的滴滴黑血,黑色的污迹瞬间侵蚀了白色的剑穗。
就在这时,唐格一改方才极度僵硬的姿势,面目极度狰狞,眼眶里布满密密麻麻的红色血丝,死死地盯着二人。
嘭——
二人眼前募地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气流,将他们震得脚步踉跄地退后几百米,映空也瞬间飞出,跌落在地上。
沈明庭已经无暇去捡了,因为下一个眨眼后,唐格的那巨大的拳头,已经出现在了距离他的脸只有几寸的地方。
“还敢动。”一阵不属于在场三者的声音传来,唐格瞬间再次被钉在原地。
这个声音,徐溪山寻找着来来源,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似乎好像在哪里听过。
幻境飞速消退,光亮重新出现在他们眼中,徐溪山难受得眯了眯眼,却见一道如翡翠般的光晕笼罩在唐格之上,将他禁锢在原地。
光晕的来源,是一个悬在空中的玉壶;玉壶的悬停之下,是祝仁的身影。
徐溪山瞬间惊呼起来:“是你!”
沈明庭也看清了来人,不知道为何,他的表情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
祝仁点点头:“又见面了,这位公子。”
他正要与站在徐溪山身旁的沈明庭望去,但唐格没给他这个机会。
眼见局势对自己不利,唐格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瞬间蔫了下去,一口血从他口中喷出,但这却换来了他自由行动的能力,他的身形在一瞬间缩小了几百倍,最后化为一团黑雾脱离了祝仁的控制,急速地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竟然不惜自废修为也要丢人地逃跑。”祝仁呵一声,接着,他托了托玉壶,御起轻功,立马要追上去。
沈明庭紧随其后,御剑而起,对徐溪山说:“在这里等我。”
徐溪山却抓住了他的袖子,催道:“带上我!”
沈明庭摇头:“太危险。”
徐溪山猛地把沈明庭往底下一拉,沈明庭瞬间被拉下剑来,他错愕地回头,道:“你!”
“我什么我!快点的!人家都追出去好几里了!”徐溪山一边说一边抬脚,一只脚已经踩在了映空之上,他回头催道,“再去晚点妖怪都痊愈了!”
沈明庭深深地皱着眉,似乎在做强烈的心理斗争,他道:“不要胡闹,我一个人可以。”
徐溪山非常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一个病秧子单枪匹马地去,是在逞英雄?说白了,我不放心,快点的!”
说罢,他将沈明庭拉过来,这一次沈明庭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被他说服了,没有再反对,站上剑来,施了个咒,映空便腾空而起。
这是徐溪山第一次经历传说中的“御剑”,尽管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只有一个沈明庭,但眼见瞬间便离自己很远的地面,在此刻紧张的氛围之下,徐溪山内心还是生出了一阵新奇。
映空飞速追赶着,沈明庭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如此速度,竟然没有极其强烈的气流刮在脸上,只有阵阵不算强烈的微风拂在身体之上,提醒他们还在空中。
徐溪山站在沈明庭身后,紧紧攥住他猎猎作响的衣襟,看着他的白色发带在空中飞扬,拂过自己的脸颊。
痒痒的。
徐溪山伸手拨了拨,但无济于事,这个发带还是会被吹到他脸上。
几次过后,徐溪山终于不堪其扰,抓着那根发带的尾巴,把沈明庭的衣领一扯,塞了进去,还拍了拍。
沈明庭顿时一抖,剑身也随之不稳,徐溪山本来就经验不足,这一下更是没站住,东倒西歪了好一阵子,最后手忙脚乱地往前一扑,抱紧了沈明庭的腰,这才堪堪稳住身体。
“别抖啊!”徐溪山抱怨道,心里想,你这人开车怎么一惊一乍的。
“你干什么?”沈明庭的身体非常僵硬,声音听起来也很不自在。
“你那发带太烦了,刮我脸,我给你塞进去。”徐溪山答。
沈明庭没有再说话,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什么。徐溪山只能感觉他似乎稍微往前移了移,他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来着,但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被逐渐出现在眼前的那道黑雾吸引了。
徐溪山使劲拍了拍沈明庭:“在那儿!我们追上去!”
一眨眼的功夫,二人便瞬间落于唐格身后的树影之中,离了有几米远。此时唐格正与祝仁缠斗,无暇分心,竟没有注意到见他们追了上来。
沈明庭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他递给徐溪山一个眼神,徐溪山读懂了,沈明庭是再给他打招呼,这是要去搞偷袭。
“喂沈明庭!”徐溪山拉住沈明庭,犹豫了一下,“你能行的吧?”
刚刚沈明庭已与唐格打过几场,又御剑飞行了如此之久,还是个病秧子没有完全恢复,简直就是在debuff,徐溪山皱着眉头看向他。
沈明庭与他四目相对,眼神中似乎带着些情绪,少顷,他拿起剑道:“没事,放心。”
他犹豫了半响,在离开之前道:“谢谢。”旋即转身便走。
徐溪山有点没摸着头脑,他在谢什么?
另一边,祝仁在前,沈明庭绕后。唐格已与祝仁缠斗多时,此刻正无力注意身后的动静,就在这个当口,沈明庭提剑就砍——
转瞬之间,唐格人头落地。
但下一秒,他的断颈处便飞速增生,一颗初具雏形的粉色肉球再次长在了脖子之上。
祝仁见状,趁其恢复间隙,玉壶狠狠朝唐格胸口一撞!
唐格的口中瞬间喷出来一大堆漆黑浓稠的液体,如果徐溪山没有看错的话,这里面,似乎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的白色球形物体,此刻正直直地朝徐溪山飞来。
他脚一顿,转身又要躲回树荫里,但沈明庭叫住了他——
“徐溪山!”
徐溪山听见他大声叫自己的名字。
“抓住那个白色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