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变化
小庄又住到花廊去了。起初还是住在之前她去时常住的那家客房里。天意没提让她搬家，只是一件件地买回来日用品、衣服放到那间屋子里，小庄以为她是怕自己住在那东西不够用，就趁一个周六搬了大部分东西过去。可是在帮她搬东西回花廊的路上，天意又在路过某个橱窗时买了条裙子。
“我拿了很多衣服，够穿的。”
“嗯，我买给自己的。”
第二天早晨出门前，小庄还是在天意给她准备好的出门穿搭里发现了那条裙子。她指着那它，哭笑不得地盯着天意看。
天意总是笑得很坦然，“我试过了。但是我穿有点小，你穿会合适。”转身到衣帽间又拿了条项链过来，“戴这条项链吧，搭这条裙子好看。”
除了不断地通过转移“使用权”的方式买东西给她，小庄没再在其他的事上觉得不适应，她们像是回到了从前，在这栋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里黏在一起有做不完的事情。
有一天吃晚饭的时候，原本坐在小庄旁边的天意端着盘子移到了餐桌对面，伸伸手觉得不好，又端着盘子走了回去。小庄觉得奇怪，问她怎么了。
“坐在旁边的时候我看不到你，可是坐到对面去又离得好远。”
小庄愣了愣。面对这样直白又浓烈的爱意，她总还是需要时间处理。每当她反应过来，就要停下手里的事情，抱着天意练习说爱她。
亲爱的Yu：
最近好不好？很久没联系了，很想你。
我们收养了一只小猫，取名叫Lucky。和你的猫长得像不像？
爱你的Gracia
再次收到Gracia的来信时，天意拉了小庄来看，连同她们从前那些往来的邮件一起。她没说什么话，只是看着小庄被电脑屏幕荧光映得发亮的眼睛里情绪的起伏，看她轻轻锁了眉头，抿起嘴唇，然后动起那些修长的漂亮手指敲着键盘打字。
小庄看了那些信，然后回忆那些日子里她们在经历怎样的生活。原来在她全然不觉的地方，天意已经爱了她很久——原来她在爱的时候，也会觉得迷茫和疼痛。
“我们毕业照可以发给她吗？”
那张被修过的大合照，小庄留了底片，那是她们有过的第一张合影，天意已经打印出来装了相框，摆在电视柜旁边的台子上。
“好啊。”
天意弯了弯眼睛，要把笔记本电脑接过去，不想小庄却把电脑放到一旁，伸手拉着天意站起来。
“我爱你。我希望你知道。”
她第一次看着天意的眼睛说爱。眼角和嘴唇都微微发麻，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十分郑重。从前天意和她说过的那些话，一字字、一句句地在她的脑海中闪回，那些无比真挚的表达竟然在看到第三方的“证据”后才变得更立体、更具体。小庄又有点责怪自己，没能及时、充分地捕捉到那些言语中情绪，没能给她的爱人足够的回应。
那天晚上，小庄说了很多次爱。也吻了天意很多次。她们相拥着上了楼，进了小庄在住的那间客房，把轻声叫着的小猫关在门外。
“我知道了。”庄梦窈那两汪眼睛深情得叫人招架不住，勾得天意想要尝试很多事，想要看那里面每一点让人痴迷又惊喜的变化。
指尖拂过每一寸未接触过的皮肤，跳动的呼吸和轻哼声宣示着主人无法掩藏的欣快。
“窈窈，告诉我，我的手在哪。告诉我，我在做什么？”
“你……”，声音被揉得酥软地碎，欢愉的痛感不断涌进小庄的血液里、骨骼上，身子发软，欲望膨胀。
“姐姐……”
发红的眼尾蕴着漂亮的水汽，颤抖着，但还是不舍地追着对面的眼睛看。
“好宝宝，姐姐不问了。窈窈觉得羞，姐姐就再不问了……”
结束后，她们一起洗了澡。天意给小庄穿了条酒红色真丝睡裙，衬得她的修长的手臂和腿更白皙，发丝超过夜色的黑。正好的尺码，也许已经买回来有一段时间了，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送给她。
那晚她们睡在天意的房间里，面对面侧卧，两双手握在一起。
“以后都睡在这儿吧。”
小庄抿着嘴唇点头。“我要为你做点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哑，就显得更轻，天意感觉到她抽出自己的右手贴着自己的腹部向下伸去，软绵绵地，还失着力。
她笑了，把小庄的手按在自己的腰间，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再折腾一次，要后半夜才能睡觉了，明天还要不要去上班？”小庄往她那边蹭了蹭，天意就揽了她的后背，两具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
“不是我做一样，你就也得做一样。不是这么算的。”
“我爱你。”
“我知道了。”她的声音真实，又清晰，落在耳朵里让人觉得安心。“我爱你。”
“我也知道了。”
亲爱的Gracia：
最近很好，生活愉快，工作顺利。
两只小猫真的有点像，更新我们猫的照片给你。再过不久Lucky就也要长成这个样子了。
我和Yao不久前在一起了，没来得及告诉你。一切都很好。我觉得她在很久之前就爱我，只是她自己不清楚，也需要适应。给她看了我们之前的邮件，她同意我发她的照片给你，也想和你说些话。
爱你的Yu
附：
你好Gracia，我是Yao。
Lucky好可爱，看起来比我们的猫小时候颜色浅一点。它多大了？这个时候的小猫最可爱。
只是希望能和你打个招呼，谢谢你的那些信，也谢谢你授权Yu给我读它们，虽然是对Yu说的话，但也鼓励到了我。我会勇敢一点，也会对我们更真诚。
祝你一切都好！
有的时候她们在外面约会，天意不喜欢那些人看向庄梦窈的眼神，但又享受在那些时候，庄梦窈对所有视线全不在意，唯独会专注地看向自己。这样的心态矛盾又让人上瘾。天意开始习惯把自己靠近庄梦窈的那条胳膊贴在她的胳膊后面，无论场合适不适合牵手，那样的贴近展现着不寻常的亲密却又不过分声张。
自然也就会被人看见。
直到老板在一起晨会上点了小庄的名字，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早说你和小俞总那么熟啊。”小庄才发觉也许有同事撞见了她们的某次约会。
好在老板没留机会给她回话，越过她的位置点了点人事经理，“庄梦窈有天赋的，调到业务部门去锻炼锻炼。”旁边的同事应了声。小庄视线里的每个人，都一副了然的样子，看向她，或者低着头，无关紧要，也无可争辩。
如同一直以来她对待自己事业的态度，随意又任性。
有时候小庄会看到天意处理工作文件，或是碰到她接工作电话，那种专注、谨慎和果断，让小庄觉得很迷人。无论天意出于什么原因想在公司尽快站住脚并取得更高的地位，都没有人能否认她做团队领袖的天赋和才能。从某一天起，小庄开始思考自己擅长什么。
离职并寻求新的机会对小庄来说成为一种必然。她想要成为更好的自己，希望有一天别人看到她站在天意身边，不要企图通过她从她的爱人身上得到什么——至少别那么轻而易举。
她把自己的决定告诉天意的时候，两个人正相拥着准备入睡。夜晚宁静安然，刚刚吹干的头发散发着好闻的玫瑰香气，指尖缠绕着柔软又温和，响在彼此耳边的声音像是呢喃的梦话。
“我准备找新工作了。”
“在商络做得不开心吗？”
“也不是。”小庄从没有对天意讲过同事对她提出的那些试探和要求，打内心里也并不觉得他们做了什么错事，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只是需要她自己做出调整，“我需要认真想想自己适合做些什么，之前的每一份工作，好像都找得太随意了。”
天意把她抱得很紧。那种束缚的感觉奇怪地让小庄觉得安稳，被笼罩在天意的气息里，小庄常入睡得很快，也睡得很沉。
“那记得让他们把现在的宣传册换掉。”
小庄笑了笑，眼皮不自觉地起落，睫毛翕动，扫过天意的鼻尖。
“我知道了。”
“慢慢来，需要帮忙的话要告诉我。”
天意吻了吻面前的人，看着她慢慢变得不清醒，那过程中不设防的依赖让她觉得很满足。
“好的。我爱你。”
“好的，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