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祁宴的解释后,黄离峰面色如土,他深吸一口气,似是还有些不甘心地问道:“此次应征的有数百新兵,敢问祁小将军如何确认王爷所说之人便是秦朔?”
“还有,此事非同小可,那封信的来处将军可否透露一二?”
回忆着父亲说过的话,祁宴语气有些迟疑:“父王说,信中并未提及此人的样貌特征,只提到他是此次新兵中最特殊的一人。可对我而言,他便是我觉得最特别的那一个。”
“秦朔的身世绝非表面那样简单,今日校场上,我看的清清楚楚,他使的招数是燕云诀。”
燕云诀乃前朝一名剑术超绝的侠客所创,其剑法如云中飞燕般轻盈灵动,瞬捷如风,暗含杀机。
后来那位侠客被请入皇宫,成了教导皇子武功的帝师,燕云诀便从此流传于皇族宗室之间。
这样的皇室传闻黄离峰多少也了解些,因此听到“燕云诀”三个字时,他直接愣在了原地。
看出了他的震惊,祁宴轻笑了声,却也没给他缓冲思考的机会:“至于父王收到的那封信,它的来处你应当听人说起过。”
“京城,忘忧寺,慧尘大师。”
*
西北军军营,秦莜和衣而眠,眉头紧皱。
梦里,有人蒙住了她的眼睛,从背后环抱着她的身体,低头在她耳畔暧昧地说着话。
“别动,我来教你射箭。”
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令人无法拒绝的诱惑力,秦莜被这声音唬得迷迷糊糊,不知何时,手中已被塞了一把弓。
暗影如深夜,箭矢似流星。
直到耳畔传来一声闷哼,秦莜才清醒过来,动作飞快地扯下眼前的黑绸。
“竟然是你。”祁宴身穿铁甲,胸口中箭,不可置信地望着秦莜。
“怎么会呢,不是只有暗星才可能……”意识到了什么,秦莜动作僵硬地看向手中握着的弓。
通身墨黑色,无半点花纹雕刻,可不正是祁宴的暗星。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祁宴眸中失望至极的神色,心中骤然一痛。
“祁将军,方才有个和你声音很像的人说要教我射箭,我以为是你所以就......”
秦莜彻底慌了神,她看向四周,却发现这片空地上只有她和祁宴两个人,根本不存在第三个人的身影。
她百口莫辩。
“不,不是我做的,不是我,不是!”
秦莜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原来是一场梦。”
秦莜呆坐在草席上,抬手抚过脸颊,抹掉了眼角流下的泪珠。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昨日头一次见着暗星,结果它便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还……
罢了,梦里的内容实在让人难受,还是不想了。
缓了缓心情,秦莜从草席上起身,扯开左臂的纱布,给自己换了回药。
也不知这药是什么成分,效果居然还不错,估计再过两三天伤口便能结痂了。
收拾妥当后,秦莜出了营帐,抬眼便看到黄离峰背对着她,不知站了多久。
听到身后的动静,黄离峰转过身,与秦莜四目相对,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见过黄副将。”
秦莜抱拳行了礼,目不斜视地看着黄离峰,问道:“黄副将站在这里,可是有事找我?”
黄离峰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好容易等到了人,他却只觉得头皮发麻,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终,他一脸严肃地拍了拍秦莜的肩膀,道:“祁将军很看重你,你可不要让他失望。”
说完,黄离峰径直转身离开。
秦莜:“……”
黄副将今日怎么了,专程守在自己的营帐前面,难不成就是为了和自己说上这句话?
“真是奇怪。”秦莜觉得黄离峰这话来得莫名其妙,可听了之后,却觉得心里像灌了蜜一样,嘴角也不自觉得扬起,连梦醒时的糟糕心情也一并除了去。
她左臂有伤,不必和其他士兵一起训练,于是用完早膳后,便估摸着时间,快步走回营帐。
“玄铁甲,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难道是用玄铁打造而成的?”
营帐里,秦莜坐在草席上,手里摆弄着祁宴交给她的玄铁甲,满脸好奇。
咦,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看着看着,秦莜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玄铁甲只有两件,昨日夜里,祁宴不仅给了她玄铁甲,还为她挑了匹好马。
原本她还以为祁宴要带她去什么比较危险的地方,怕有闪失才准备得如此周全,但他并没有,只是将她带到一处高地,用了几次暗星。
就好像专门找了个借口,要将这些东西送给她似的。
想到这里,秦莜看着手中的玄铁甲,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一炷香后,秦莜抱着铁甲,来到中军帐内。
祁宴高坐上首,秦莜走内帐内的时候,他正低头看着文书,直到听见脚步声才收起文书,微微挑眉看着她,似乎在等她说明来意。
感觉到祁宴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秦莜硬着头皮道:“祁将军的铁甲放在我这儿忘了收回去,因此我特地前来归还。”
闻言,祁宴垂眸看着秦莜托着铁甲的动作,眸色转暗。
“我昨夜似乎忘记告诉你了。”
祁宴上身前倾,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道:“这副玄铁甲、赤影还有昨夜答应要为你打造的的弓,都是我要赠与你的拜师礼。”
秦莜一怔,随后疑惑地问道:“祁将军为何要送我拜师礼?”
这下祁宴哑了声,他有些心虚,因此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索性重新拿起文书,看了起来。
秦莜:“……祁将军。”
听到少年带着一丝不解却依旧坚持的声音,祁宴的手指微微一顿,他抬起头,目光与秦莜相对。
“昨日不是说过,以后你跟着我训练,我亲自指点你,这不就是拜我为师了吗?”
“我免了你的奉茶礼,也没让你改口叫我师父,甚至还给你送了好几样拜师礼。”
祁宴眉梢一挑,嘴角上扬,道:“如何,我对你这个徒弟还算不错吧?”
闻言,秦莜心中疑虑更甚。
她什么时候认祁宴当师父了,而且即便是拜师礼,也不至于给她这样贵重的东西吧?
秦莜惊疑不定地看着祁宴,那张肆意张扬的脸上此刻尽是满含戏谑的笑意。
“好了,既然送了出去,便绝无再收回来的理由,你且收着吧。”祁宴话锋一转,又道,“还是说你觉得自己配不上用这么好的东西,所以特地来还我的?”
这倒是没有,秦莜一向对自己的身手很自信,而她这样在祁宴面前表现,正是想得到他的看重。
而她今日也正是为了确认这一点,所以才主动到中军帐来。
只是这份看重来得太快太急,让她觉得有些不合实际了。
“秦朔必不会辜负将军的期望,多谢将军赏赐。”
看着秦莜欣喜的表情,祁宴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秦莜的脸,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少年的眉眼比之前温润了些。
两日后,西北军校场。
黄离峰、祁宴和秦莜三人站在校场的指挥台上,注视着下面的新兵们。
“站在祁将军后面的那个人就是秦朔吧?”
“秦朔怎么不下来比试啊,他不也是新兵吗?”
“你疯啦,就他耍剑耍的那个样子,要是碰上他,哪还有咱们赢的份儿。”
“只是受了点伤就连着好几天没来训练,真是矫情。”
“可别说了,你看他都敢和两个将领站在一块儿,没准人家来历大着呢。”
……
台下,新兵们议论纷纷,十句有八句聊的都是秦莜。虽然有些话让人听了不太舒服,但也不是特别过分,所以秦莜并未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所有人,站成两列。”
黄离峰下了命令,趁新兵们调整位置的时候,稍微往秦莜的方向靠了靠,低声安慰道:“这些小崽子的话你可别听进去喽,一个个心高气傲的,净会些嘴皮子上的功夫。”
“嗯,我知道的。”秦莜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见她神色如常,黄离峰的心中也松了一口气,他转头看了看祁宴,发现这人正目光懒散地扫视着场中的新兵们,嘴角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
只是这笑意有些冷,仔细看去竟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新兵们行动迅速,很快就站好了队。见状,黄离峰收回目光,大声喊道:“两两过招,赢了今晚有烤羊吃,输了就绕整个校场跑上十圈,听明白了就开始吧。”
闻言,校场上站着的新兵顿时来了劲头,他们挑选好适合自己的兵器,开始切磋比试。
有的很快就分出了胜负,赢的那方站到左侧,输的那方站到右侧,半炷香后,场上只剩两人还在苦苦纠缠。
碰巧,其中一人秦莜认识,可不正是郭净远吗。
郭净远一手硬鞭挥得遒劲有力,偏偏身子又灵活,董洪手握长剑,连着刺空了几回,心里不免有些气恼。
“董洪这小子有点心急了。”黄离峰摇了摇头,惋惜道,“董岑为人小心谨慎,他儿子却是个沉不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