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礼尚往来

天工坊年前最后一场拍卖会如期举行，巨幅白蝶穿花螺钿穿衣镜、五彩缤纷万花筒、六方互搏跳棋赛、幻星彩璃弹珠……

果然是过年了，游戏器具的比重大大增加，大家年底钱包鼓了，总不会亏待孩子，所以这些东西都顺利拍了个好价钱。

比如那个万花筒，居然卖了一千一百贯，沈嫣听说都觉得有点不值。这个万花筒她拿给若湄玩，若湄玩了两天就腻了，她这才拿出来拍卖。

都珂好笑道：“咱们小娘子见多识广，当然没把这个东西放在眼里。但外面的孩子得了这个宝贝，可以新奇好一阵，全家都可以来玩。别的不说，难道大人们就不喜欢了？”

后世娱乐太多，沈嫣完全不把万花筒当回事，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挺受欢迎的。赶紧让她想想，小时候还有啥玩具。

沈嫣正在回忆童年乐事，若湄拉着一个女使跑了进来，给她看她们画的图案，“卍”字和“双C”交错，呈辐射发散分布，鲜活的配色颇有敦煌飞天的意思，花纹缠绕是宝相纹的一种衍生，整个设计应该是受了万花筒的启发。

“这是……”沈嫣看着频频点头：“你们设计的？”

若湄并不抢功，笑着推荐一旁的女使：“这是阿卡画的，嫂子，您不是说国胜哥哥是万创建材的管事吗？您看这个图案，‘卍字’和之前的双扣马蹄印结合起来，不是暗合了万创的意思？”

“你就是阿卡？”沈嫣好像听若湄提起过，这个契奴女使喜欢画画，又一瞧，她的容貌并非完全的北胡长相，有着明显的混血痕迹，和段久有些相似。

阿卡的俞国话说得不太流利，比不上阿香聪明外露，但是看得出来，她有绘画天赋，这个配色就相当好看，鲜艳但不缭乱，还能给人以美感。

沈嫣点了点头，跟都珂说道：“赏她十贯钱！”

她素来大方，若湄立刻替阿卡欢呼起来：“谢谢嫂子，好多钱呀，哈哈哈！”

沈嫣点了点她的脑袋，说道：“别急，我再布置一个功课！”

若湄和阿卡都瞪大了眼睛，想听听沈嫣要发布什么任务。

咦？居然有幻视NPC的感觉，我成了NPC？沈嫣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

既然这个阿卡喜欢美术设计，那不妨让她设计一个老花图案吧！所谓老花图案Monogram, 就是将字母、符号或图形等元素，进行重复排列组合，形成一种具有高识别度的图案。最经典的就是LV的老花图案了，很多人说LV就是利用大众的虚荣心，用老花收割韭菜。

当然这种情况确实存在，有些人买个老花就是想要炫耀老子有钱。但是她曾听一个日用品小批发商跟她说，他们卖的最好的两款垃圾桶，一个印LV老花，一个印蒙德里安方块，很多买的人压根不懂牌子啊艺术啊奢侈品什么的，单纯觉得好看。

所以老花能够得到大众认可，是有其视觉艺术的内涵作为支撑的，这个跟万花筒原理有相似的地方，兼具美感和视觉记忆的东西，更容易流行。

而且LV的老花的灵感，与日本奈良正仓院唐代紫檀木画槽琵琶上的宝相装饰纹，有异曲同工之妙，也就是说我们老祖宗早就将这种设计理念运用到实际当中去了。

而沈嫣希望将图案更加抽象化、简单化，也更加容易让人记住。

沈嫣把大致的创意跟她们一说，若湄又叽叽咕咕地翻译了一下，阿卡听懂了。好家伙，若湄南腔北调学了不少，现在连北胡话也能说上两句了。

两人领了新的任务，拿着那十贯钱，欢欢喜喜地去了。看吧，孩子感兴趣的事，自己会去钻研，她不喜欢的事，你强逼着她做，只会激起她的逆反情绪。

年前送礼的人络绎不绝，顺州两个庄子和煤矿的管事就来上缴收益，顺便给沈嫣请安。沈嫣这才知道前不久边境上和乌蛮发生了冲突。郭将军抓了些战俘，按例都卖了。还给沈嫣的矿上送了一百个战俘。而郭将军就是郭飞瑶的兄长。郭飞瑶一直很感激沈嫣的陪伴，大概是跟家里说了。

哎呀，难怪顺州今年的收成这么好，都珂看着账本和单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沈嫣这里给晋北军家眷送礼，非常实在，外面的套封就是阿卡设计的花样，礼单上是很实在的东西，石炭可以拿来取暖、蜂蜜乳糕又大又甜又香，祭祖之后就可以拿来吃，还有玻璃弹珠和跳棋，小孩子们过年必备。腊月里，附近都是欢声笑语，仔细听，还有孩子们的吵闹声：“该我走了，我跳过来啦！哈哈哈，你死定了！”

至于段久那里，沈嫣额外送了一盏煤油灯，没错，就是旧型号煤油灯，她最终还是采纳了若湄的提议。

即便是初代型号，这也是个了不起的创新。段久来问她：“你怎么没往宫里送这个呢？官家一准儿喜欢。”

沈嫣道：“你没闻到一股味道吗？”

“是有一点……”段久想了一下：“是里面的油燃烧的时候散发出来的味道吧？”

沈嫣啐他：“你自己是粗人，不在意，宫里都是贵人，为什么要闻这种味道？宫里又不缺鲸烛。再说了，这种新产品，不能随便往宫里送，我们先用着……”

段久拿棕色的眼眸直盯着她，敢情把他当试验品了！

沈嫣后知后觉，也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我也试用的呀！”她指了指边桌上的一隅，证明自己没有坏心。

两盏灯造型相同，如果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调节装置的差异的。段久扫了一眼，突然冒出一个可笑的念头：这两盏灯看着是一对似的。

他“嗯”了一下，没有多说什么。段久这边给沈嫣送礼，是亲自过来的，除了绢、缎这种常见的礼品，还有两头奶牛和上等的牧草。

归元帝收复燕幽之地后，将北方一些牧场赏赐给了手下。段久虽然没有直接参与与北胡的这场大战，但是他平息内乱，功劳不小，当然也少不了他的那一份。

段久送礼也知道投其所好，沈嫣和若湄都喜欢奶食，于是他索性寻了两头最好的奶牛送过来，又怕她这里没人懂得养牛，让家丁每天过来照看，省去她的麻烦。

沈嫣想拒绝，可是一看若湄的神情，唉，完蛋，这大馋丫头，就这么被收买了！有时候连沈嫣自己也不能幸免，中国人总是为口腹之欲所累！

从外头回来的林为先看了，呵呵笑了起来：“侯爷最近挺忙的呀！”忙到亲自上门送礼啦！

面对林为先的调侃，段久并不尴尬，应对也很得体，大约看林为先是长辈，并没有端起架子，还询问了一番林家的事情。

原来林为先已经在着手为林家找寻铺面的事宜了。

“小舅舅，您竟然不跟我说！”沈嫣噘嘴：“怎么我不姓林，就是什么外四路的人么？”

“小四！”林为先赶紧安慰宝贝大外甥女：“我在汴都闲着无事干，到处走走罢了。何况，事情也没定下来。”

“有什么难处吗？”沈嫣问道。

林为先喝了一口茶，缓缓问道：“你说官家迁都，这汴都的人都能跟着去洛城吗？”

洛城新都，内外城加起来，是目前汴都的三倍，不过皇宫面积差不多，而划给官署官邸、商用建筑及民居的部分极大的扩充了。

但是百姓搬家，是需要成本的，中国人又有故土难离的传统，未见得这些人都能跟着官家搬到洛城去。

人口代表着客户群，代表着生意，林为先若要在京城附近设立“办事处”，肯定要考虑这一点。

沈嫣也思索起来，汴都已经聚集了百万人口，人口密度很高，人均住房面积紧张，而房价非常高。

俞国奉行高薪养廉的政策，很多官吏收入不错，即便如此，也很难在汴都买房。到了一定的级别，或者皇帝赏识，会赐下住宅，省了很大一笔开支。

大多数人，不论士庶，在住房方面的开支是大头，占了总收入的三分之一。林为先选址，当然要慎重。

归元帝迁都之后，很可能会将首都的功能进行一个重新划分，比如洛城是政治教育中心，而汴都是经济中心，这样拆分之后，就能缓解洛城和汴都两地的人口压力。大家的居住体验会更好，同时价格也能降下来。

听了沈嫣的分析，段久道：“我看官家不太想把太学搬到洛城去，他常说，太学的学生先把书读好，别想着天天妄议朝政！”

呃，读书人的嘴，确实毒了点，难怪归元帝不爱听呢，让这些太学学生守在汴都，远离朝政，也少参与一些政丨治丨运丨动，他耳朵旁也可以清净一点。

呃…这样的话，她的“俱欢颜”还是能租出去，沈嫣暗忖。

林为先道：“我们家是卖木材的，这可占地方了，最好要自建塌房……”

这倒是，陕州云来项目，现在红红火火，一半就是因为塌房生意。西北部的物资，都可以存储在陕州的塌房。但南面过来的货物，就不方便了。

汴都东水门附近的塌房，是垄断生意，常人说得“一铺养三代”就是这种情况，靠着巨额租金躺平，想想就爽，就是苦了像林为先这种生意人了。

段久说道：“等开年，朝廷说不定就会将洛城的一部分土地预售出去，您到时去看看！”

靠！期房！古代也要搞期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