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寄雁关上车门，把冷空气隔绝在外。

斯莫维调了下车顶灯的亮度，瞥见邱寄雁的手已经已经快恢复正常，询问道：“你还要冰袋吗？”

邱寄雁抽了旁边储物箱的抽纸擦鼻涕，声音有些翁：“不用了吧，大冷天的。”

“行，系好安全带。”斯莫维启动车子离开公安局。

在路上等红绿灯的间隙，邱寄雁恍然想起：“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我揍了弗莱克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斯莫维目不斜视看着前方，手指轻轻在方向盘上敲击两下，不紧不慢道：“不会，他现在应该没空计较这些事，碰上刑事案件，加上家族偷税漏税，雄虫互殴，你和他等级相差不高，顶多赔钱，我来处理就行了。”

反正他给邱寄雁收拾的烂摊子不少，不差这一件，而且他对弗莱克印象非常差，弗莱克被教训了一顿，他也是喜闻乐见。

邱寄雁不好意思笑笑：“谢谢你啊，不过……”

“弗莱克是怎么牵扯上伊修的事情，我又是怎么被放出来的？”

斯莫维控制车子向前，言简意赅道：“502的加里绑架了伊修并对其分尸，将四肢及部分躯干部分放进行李箱交给弗莱克，还有一包可以导致海洋生物变异的药物一同放进了行李箱。”

“警方在502发现了剩余的遗体内脏，化学试剂检测出喷溅的血渍，推测502就是分尸现场，铃安街的事发店也是他的，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目的，目前警方还在彻查他的行踪。”

“哦。”邱寄雁转头看向车窗，街边五光十色的灯光隔着车窗玻璃入眼，热闹极了，他的内心却极为不安。

也就是说，他在睡梦中，隔着几堵墙就是一个凶案现场，被害者还是那时候的不久前与他谈笑风生的伊修。

这种心态在回到506的时候也依然没有改变。

斯莫维在门口看着邱寄雁进去，在他身后嘱咐道：“你尽快休息吧，明天我来找你去雄保会拿身份证和房产证。”

邱寄雁换好一只拖鞋，转头看去，语气疲惫：“好。”

斯莫维点点头，走之前带上门，从502相反方向的楼梯走去。

靠近502包括周围的走廊已经封住了，过不去，楼下也有军雌交班巡查。

邱寄雁换好另一只脚的拖鞋就心情沉重地朝着床走过去，直直趴在床上，一动不动闭目养神。

趴了一段时间怎么也睡不着，转动脑袋的朝向，睁眼看见桌子上放着的橙子，心里五味杂陈。

昨天傍晚伊修站在门口的温柔笑脸在脑海里晃过，今天那张脸的主人确认离世。

邱寄雁想：如果昨天晚上他睡的没那么沉，会不会有可能听见被害者的惨叫声，这里隔音这么差，他要是听见了，会不会伊修就有可能活下来。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认识的时候脾气很好的“邻居”会成为凶手。

隔着几堵墙就是凶案现场，邱寄雁内心无疑是惶恐不安的。

这一夜，506的灯光一夜未暗。

斯莫维也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洗完澡换上睡衣坐在床上就感觉通讯手环受到了几条消息。

密码知道了吗？可以拿到邱寄雁的那个老式通讯器吗？

能不能知道邱寄雁的来处。

可以确定那个老式通讯器里面有什么有用的电子信息吗？

斯莫维微不可察皱了下眉，员工离世不好好想想怎么处理后事，居然还在惦记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长指点动光屏上的虚拟键盘，有些无奈地打字回道：邱寄雁这几天遇到的事情够多了，已经足以证明他的情绪状态比大多雄虫都稳定，不过我劝你们不要再试图派虫监视他了，他的身份信息已经录入数据库了，没有正当理由监视雄虫，当心被雄保会抓进去伺候一顿。

对方正在输入中闪烁了一会就没在有任何消息了。

斯莫维见此把通讯手环放到床头柜上，关灯睡觉。

清晨的曙光刺破云层，大风刮过高悬旗杆的旗子，朝霞晨晖上升，天光大亮。

邱寄雁看着几束阳光穿透玻璃入屋，起床穿上外套走到洗手间门口，抬手“咔哒”按下灯的开关，屋内的光线亮度瞬间暗了几个度。

洗漱完出门走到走廊，向下看去，无名身穿作战服的军雌从下面经过巡视。

难怪今天那么安静。

邱寄雁还以为他们昨晚到一定时间就走了。

现在还有点早，斯莫维应该会晚一点来，邱寄雁回屋收拾东西。

东西不多，收拾一圈出来，有快一半是伊修给他买的日用品，衣服占比更多。邱寄雁把防水喷雾和多类清洁剂一股脑放进塑料桶里，方便携带。收拾好东西就摸索着通讯手环的使用。

等到艳阳高悬，门口传来敲门声。

邱寄雁从凳子上起身去开门。

斯莫维身姿挺拔站在门口，身上制服一如既往穿的板正，戴在手上的手套洁白崭新。

邱寄雁猛地想起斯莫维的一只手套还在他昨天穿的裤子口袋里，昨天晚上随便换了条裤子还没洗，今早被他胡乱团吧塞进桶里了。

斯莫维没注意邱寄雁变了又变的脸色，精神斐然走进屋子里，注意到已经收拾好的东西，惊讶道：“你就收拾好东西了？”

邱寄雁点头：“嗯，收拾好了。”

屋子内基本已经恢复邱寄雁来之前的样子，简洁空旷，这才是主要让斯莫维惊讶的点。

他不知道，邱寄雁上了两年多的大学，寝室是搬了三次，全是学校组织，军训结束一次换寝，两次暑假清空宿舍，仅仅是住了几天的屋子收拾起来更是不在话下。

“那时间上就可以更快了，我们直接去雄保会办事处吧。”斯莫维走到窗边关上窗户，手抚上窗户玻璃，他记得这一片的窗户都换过，因为对面建筑爆炸发生的玻璃震裂。

邱寄雁站在他的身后，看见他站在屋子的光源处，手放在玻璃上，身影与那天伊修站在那里手套被碎玻璃勾出丝的背影重合。

相似的军装和身形，发色的差别很大，往日不可追。

邱寄雁忽的转头看着墙，嘴里无声吐出两个字：“再见。”

一个无人知晓的告别。

斯莫维已经转过身，见他一直盯着墙，疑惑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邱寄雁摇摇头：“没事，我们走吧。”

斯莫维帮他拎着干净衣服往外走，邱寄雁手里拿着杂七杂八的东西跟在后面，今天的楼道异常安静。

“吃早饭了吗？”斯莫维随口问道。

邱寄雁：“还没。”

斯莫维走过楼梯拐角，“那到雄保会附近可以吃，那里是市中心，有很多靠的近的商场饭店。”

“嗯。”

放好东西到后备箱，邱寄雁就轻车熟路上了副驾系好安全带。

斯莫维关上后备箱后开车离开，一路无言。

车子开进政府大楼的停车库，斯莫维没有急着带邱寄雁去办事。

邱寄雁被带着左拐右绕的出去，直至到了外墙门口才开口询问：“我们现在干什么？不是拿身份证吗？”

“不急。”斯莫维站定在十字路口处等红绿灯：“可以先吃早餐。”

邱寄雁露出一个笑，厚脸皮提出请求：“那你可以陪我去银行取一些现金吗？我不知道取钱流程，也不太认得虫族的纸币。”

不会耽误太多时间。斯莫维思考一瞬便答应了下来：“可以。”

邱寄雁笑容更深：“太好了，谢谢你。”

马路上快速驶过的车辆带起一阵阵风，倒是没有汽油车尾气的气味，虫族对能源的发展主要以光能消耗，是直接使用光能，与地球上的太阳能转化电能不太一样。

斯莫维：“你想吃什么？”

“随便，我都可以。”邱寄雁不太了解虫族饮食，在他的印象里，无非就是些面包披萨炸肉一些高热量东西，实在是无从选择。

“行，可以走了。”绿灯亮起，抬脚过马路。

邱寄雁说随便吃什么，斯莫维就真的随便找了家蛋糕店给他买了两个奶油面包，外加隔壁饮料店的炼乳拿铁。

大早上喝咖啡，他这也算是提前体验了一把高级牛马的早餐之一。

斯莫维极为熟稔地用自己的通讯手环结账，邱寄雁现在有钱也想自己付，但是他已经忘记昨天晚上斯莫维教他怎么用通讯手环付钱了，今天看见他是怎么结账的才隐约想起来一点。

邱寄雁嘴里叼着面包，手上拿着咖啡被快速带到银行，取了一百八十六元的纸币，让他震惊的是居然所有的纸币金额都与他在地球上使用的现金一致。

虫族的现金纸币正面刻画的都是虫族星球，背面是各国的建筑风景。

苏特里首都东也的铂彻礼堂、罗斯克高层官员工作的德萨宫、北方极地梅拉维半岛耸立在冰川上的塔兰殿……

这应该是国际货币，太好了，再也不用担心汇率问题买不起东西了，买不起的还是买不起。

斯莫维没有太多时间陪邱寄雁在外闲逛，取完钱就去了政府大楼八楼的雄保会办事处。

雄保会办事处的工作虫都是雌虫，看见雄虫亲自来拿身份证和房产证还挺稀奇，办事速度都增快了不少。

分配给邱寄雁的新住处在新城区边边的一个小乡镇上，位置有点偏，离市中心大约7.8公里，市中心在新城区和旧城区交界处，购物生活什么的应该也不会太困难。

邱寄雁在这里虽然是雄虫，但等级太低了，还没有家世，自然也不会分到什么位置很好的房子，不过他不挑，而且占地面积还算大66平米，挺吉利一数字，还带个院子。

“阁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在这里签下字，然后我们就可以将D级雄虫每月两千四的生活补贴打在您的账户上。”

“好好好。”邱寄雁现在也算是有房的“成功人士”了，雄保会员工说什么他都答应，完全没注意过这是一份合同，乐呵呵地往里跳。

一切事宜很快就处理好了，斯莫维带着邱寄雁离开雄保会办事处，坐光梯下楼。

斯莫维随意拍了下邱寄雁的手，：“一会你先去一楼门口等我，我去车库把车开上来。”

邱寄雁笑着点头：“好。”

光梯下降到四楼的时候，有一只眼眶和瞳色都呈现藕粉色的雌虫抱着一纸箱的东西走进来，长相温和清秀，一头浅灰的发色看着眼熟。

纸箱敞开没有用胶带封起来，里面的物品和纸片多的快要漫出来。

邱寄雁主动让开光梯按键的位置，不过新进来的虫没有按要到的楼层，应该和他们一样，不是一楼就是负一楼。

那只虫的眼眶颜色与白皙面庞肤色相差较大，可以看出是情绪激动流泪后所留下的痕迹。

斯莫维隔着衣袖把邱寄雁往自己身边拉了拉，邱寄雁不明所以正想发问，“叮咚”光梯抵达一楼，斯莫维推了他一把，温声道：“去吧，门口等我。”

光梯里还有别的虫要去负一楼，邱寄雁不能耽误别人时间，想问的话只得作罢，抬腿走出光梯，那只四楼进光梯的雌虫已经先一步出了光梯。

邱寄雁出了光梯没走几步，手上的通讯手环就振动了两下，是斯莫维发来的两条文字消息。

他现在属于文盲，把声音调小，把文字转化成AI语音放在耳边听：

四楼是国安部，那个灰头发的雌虫应该是伊修的小舅，伊修的雌父早就在他年幼时战死了，他从小就是他小舅带大的。

以后如果遇到尽量离远点，国安部为了申请到更多的体恤金就说伊修是在出任务的时候因公殉职，万一他觉得是你害死了伊修，恐怕会惹来麻烦。

这打字速度快的都让人以为是语音翻译或者是打字打出残影后的结果。

可是邱寄雁还有钱没有还给伊修，理应把钱交给他的亲人的。

邱寄雁疾步奔跑到门口，一阵风从大门外吹进来。

伊修的小舅走的慢悠悠，风把纸箱上方的一张纸吹到了地上，他双手抱着纸箱，非常不方便地蹲下身去捡。

“我来帮你吧。”邱寄雁匆忙过来弯腰捡起那张轻飘飘的纸放在纸箱上，另一只手从纸箱下面托了一把，还挺重。

雌虫没想到会有虫帮助自己，连连道谢：“谢谢。”

“没事。”在他起身后邱寄雁才放下托在纸箱下的手，开门见山：“您是伊修的亲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