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莫图在旁边把瓜吃全了,这两个活宝每次都火药味十足,王琳的嘴皮子就是利索,高中的文艺汇演她主动请缨,报名表演小品《木偶傀儡》,讲得那是一个字正腔圆忍俊不禁。顾笑当时被拉去当舞台助手,彩排了几次,他坐在舞台中央的椅子上充当傀儡,王琳播报什么他就照做。
王琳:“只见他右手捂左脸,左手捂右脸,右眼瞪溜圆,左眼眯个缝,右脸拍右手,左脸拍左手,跳转一个圈开心地张口大喊——”她像绕口令一般喋喋不休,顾笑顺着她的话手臂挥舞得快冒烟,从椅子上咻地腾空而起,绕圈旋转一周。
“魔镜啊魔镜,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是我啊哈哈哈嘎嘎!”王琳扮出老巫婆的破锣鸭嗓大笑,直接惹得体育馆全场哗然一团。余莫图硬是被她魔性狂笑给硬控了一个晚上,他当天回去熄灯躺在床上的时候,一回想起这件事就瞬间憋不住,在床上一个劲地抽筋狂抖,时不时从鼻息里蹭出几声轻笑。
事后顾笑在上铺狠狠吐槽了一番傀儡小品的运动量过于密集,光是只有王琳在配音,反倒自己在一个劲地输出,累得显些装不下去,“还有你别笑了好吧,床板都要被你震塌了!”
四人正闹哄着,黑漆漆的寝室外一道亮光闪过,宿管大妈拿着强力手电筒往门内照了照,并没有进入寝室,但也足够让顾笑和余莫图吓出一身冷汗,房间被照得格外亮堂,寝室四人顿时如坐针毡。余莫图紧抿着嘴保持沉默,等手电筒的光线渐远黯淡,看样子宿管大妈走往别的楼层查寝,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继续开始夜聊。
“妈的吓死我了,还以为又要寝室扣分被章春萍训话了。”魏翔霖一阵后怕压着嗓子,“说到哪来着了?王琳的女巫叫声到底怎么发出来的——”
黄德海正专心点点点,沉浸式地用MP3看小说,他随意解释道:“人家是专业的,主持人大赛都拿过好多奖了。”
所以这是专业对口嘛,居然还会搞配音,余莫图感到很不可思议。而上铺的这位受害者见三个室友的注意力全放在了这位配音小姐身上,随即很不乐意地也学着轻声嘎嘎叫了几句。
“您还是别了吧,你叫得像鸭子,不像巫婆。”余莫图轻踹了一下上铺床板,“哥们好笑和傻气还是有区别的。”
所以对于顾笑这次上直播和王琳跨越好几年再度合作的这件事,余莫图他不可置否,差不多就当顾笑是回归老本行吧。当时顾笑做了几年盛饰曼的签约平面模特,赚得盆满钵满,后面参加选秀回来转型,公司也不让他再当模特了,转去当演员到处刷脸。
“你到时候就当王琳的小助理,你就站那穿衣服换来换去的就行,网友报多少序号,你就穿多少号的衣服。”余莫图对此表示总结,“充当一道靓丽的风景线。”顾笑听了心情不错,他觉得余莫图这算是夸自己帅的意思。
“不过,你粉丝知道你现在搞这一出吗,台阶跌到这么低,怕不是要破防——”余莫图还是认真提醒着,生怕他不顾及粉丝的感受。
顾笑想了想,措辞说道:“大粉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知道我好像被封杀了,核心粉丝最近都心知肚明。我在超话群里说我下周要去参加直播,我以前就是做模特出来的啦。结果好多老粉贼开心,说有新衣服看了。”
还真是,这一晚上下来,顾笑怕是有几百件新衣服要穿了。余莫图光是想象着这幅场景,嘴角就克制不住地扬起。
“你要在我家住几天呀?我钥匙先给你一个,你等下啊,我去房间找下备用的——要不你直接去录个指纹?”余莫图又指了指门口,带着询问的语气。
顾笑侧过身子靠在沙发靠垫上,复盘了下备忘录的行程计划,“四五天吧,来上海逛逛,顺便到时候回江屿老家,反正高铁离得也近。”他看着余莫图的脸,有些若有所思,他又轻轻笑起来问自己睡哪。
“睡哪?你当然是大厅沙发了。”余莫图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又不是你的高级北京公寓,面积哪能这么大。”
顾笑对此表示很受伤,“我跟你挤一张床我是不介意的啦,还有我已经搬家了,当时是合同没到期所以才继续住着,不然你来北京还得住酒店呢。”
“美死你,我床很小。”余莫图嘿嘿地掐了把他的脸,手感依旧很好,“那你现在搬哪了?”
顾笑指了指天花板和地面,又指着余莫图的脸,“目前是这里。”
余莫图:“?”
“嗯?额?”余莫图觉得他在开玩笑,懵逼地又问了一句。
“我只是北京那边行李啥的都理好了,不过没寄来上海而已,来福在柳芊芊那边呆着呢。”顾笑很诚实地说,“感觉还是当平面模特适合我,王琳她那边的公司邀请我来,也正合我意,上海的房子我还没找到呢莫图——”
一边说着,他装成可怜兮兮的样子眨巴着望向余莫图,余莫图感觉自己猛地被一束强光包围,刺眼得有些眼睛发痒,他对顾笑眼巴巴的样子不忍直视。
一瞬间余莫图把顾笑幻视成了来福,一人一狗,果然人模狗样臭味相投。
余莫图背过身竭力忍住了薅他头发的冲动,然后憋着脸转身,“那你住着吧,找到房子再说呗,少住酒店还能省点钱。”
“好耶。”顾笑眉开眼笑,像个冬天里的太阳。余莫图望着他微微愣神,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问他的行李什么时候收拾。
顾笑点头,“马上马上,这就来!对了,我衣服放哪啊,客厅吗?”
“......算了还是塞我衣柜吧。”他嘴角抽搐,回忆了北京待的那段时间,他是不能忍受自己家被堆得乱七八糟的。
最后还是按捺不过顾笑。
余莫图陪顾笑忙活整理了一小时,和他出门吃完晚饭,两人回来时手里拎着几袋商场超市买来的零食。等自己洗漱完毕,在阳台挂好衣服后,余莫图躺在床上披着毛毯,机械性地刷手机,全程却又毫无任何心思,内心一片空白。他听着旁边卫生间传来的哗啦声响,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地咽了口唾沫,他紧紧裹着两层被子,心脏跳得很是厉害。
他整个身子小心翼翼地往侧边挪,给床上空出了一大块面积。
空调房的暖气很足,升温到让自己的脸都微微发烫。余莫图拿起空调板调低了两度,他光是听见旁边顶蓬喷头落水的声音,就已经觉得自己心不在焉了,隔着声音仿佛就能幻视看见对方的一举一动般——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过度紧张地在关注对方的行为。
洗澡声音小了,应该是冲好水要用沐浴露和洗发液了吧。
“莫图——”卫生间男声传来,隔着门也依旧清楚,“你洗面奶在哪啊,借我下。”
“在镜子后面。”他又补充了一句“吹风机在下面的柜子里。”对方“OK”回应。
顾笑洗完澡光着膀子擦起头发,他吹头的时候拿着吹风机往门外随意地探头探脑,刚好与余莫图来了个双目对视,两人瞬间又互相缩了回来。顾笑讪讪地揉了鼻子,来回热风扫着头发。
他单穿着内裤出来,打了个哆嗦吐槽道,“怎么感觉上海比北京还冷点啊。”
余莫图白了一眼,把准备好的自己另一套睡衣朝顾笑扔过去,“最近一直下雨呢,阴湿阴湿的魔法攻击可不咋滴,赶紧穿上吧,别冻感冒了。”他边说着,瞥了眼对方的结实硕大的肌肉,很满意地点头夸赞,“练得不错。”
还没等顾笑自恋一番,他又补刀,“不过没高中好。”
顾笑:“......草!六七年不当体特了,小爷健身身材不走样就不错了!”
“行吧行吧,不是大肚腩就行,不然粉丝吓得全脱粉了。”余莫图无所谓地耸肩看着顾笑,他从床头一路爬到床尾,拍了拍对方饱满的胸肌,果然还是这么硬挺。余莫图嬉皮笑脸地竖起大拇指,又重新爬回右边把被子盖上,再把空调调高了两度。
他自顾自地把被套顶起来,脚部发力抵着棉被将被子勾住然后再用力压下,整个人埋了进去捂得严严实实,一丝不漏。顾笑套好衣服,也跟着爬进被窝里,刚洗完的脚又冻得开始发冷。
顾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浑身颤了几下,牙齿都在疯狂颤栗,他抱着暖手宝缩成一团,余莫图当场毫不留情地发笑。
“你怎么还是一直这么怕冷啊,我都开空调了大哥,才几度啊我看看,今天才零下一度欸——”余莫图搓搓手,很坏笑地将自己的寒手伸进对方的脖颈下方,肌肤相贴,顾笑被冰得如临大敌当场弹跳起身,“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七八年了还这样。”
“到底谁怕冷啊,搞得你不体寒一样——”顾笑没好气,“天天冬天抓我手,我还没吐槽你几句呢。”
从某种程度来说,顾笑是余莫图在高中冬天时候的移动暖宝宝——尽管代价是顾笑敢怒不敢言,无奈到恶狠狠地瞪着余莫图。
“你咋这么暖啊!”余莫图每次都习惯性地感慨,捧着对方的手来回摩擦生热,“体质真TM好,不愧是练体育的。”
顾笑左手被抓按在余莫图的大腿上,他翻了个白眼,右手撑住脸,胳膊肘靠着桌子侧歪注视余莫图上课期间的一系列小动作。对方反倒是一本正经地听课,和陈彩华积极互动。桌子下面,余莫图的双手则是用力握着顾笑的大手,时间久了又缓缓松开,擦了擦手上分泌的汗,感觉暖和了些许之后,余莫图就把手瑟缩了回来。
顾笑毫无反应一动不动,心底默数了几十秒后,对方果然又回握住了自己的手,顾笑挑眉脸上写满了“小样果然如此”的表情。
问题是这小子手咋这么冷的?顾笑已经习惯了当冬天人工暖手宝,满脸无奈。
“......So这道题A肯定错的,B全文也没提到过,那么choose什么,who try?顾笑?”陈彩华的点名让顾笑瞬间回神。他“啊呃”吞吞吐吐地张着嘴发出几个音节,当场把冬大袍的左半边袖子从余莫图大腿上撤回来,顾笑茫然地摸着脑袋,眼珠子微转与余莫图对视,两人眼波微动暗度陈仓。
选什么?顾笑眨巴了眼睛。
选C,余莫图在桌下比了个手势。
顾笑老实回答:“选C。”陈彩华点头示意他坐下,她瞥了眼这两个人的小动作,她的表情表面上是一本正经,其实内心很无语,自己站在讲台上啥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顾笑小动作这么多,天天玩余莫图的手,下次得跟章姐反映一下,陈彩华一边想着,一边翻页讲下一篇阅读理解。
如果顾笑知道了自家英语老师的想法,绝对会当场抗议直喊冤枉。
余莫图私下比了个耶,“怎么样,够意思吧?”他把话写在草稿纸上平移过去。
顾笑单call一个“6”。
如果问自己到底怕不怕冷,那也不算是特别畏寒,余莫图只是觉得顾笑的手很暖和,在大冬天里摸着给自己用来暖手很爽——教室空调只给在夏天的时候开,冬天就没机会开暖气了。同学一个个地都拿着热水袋下课后出门去打水,厕所旁边的公共水房总是挤得水泄不通,从早上堵到下午,又从晚自习堵塞到回寝。
江屿的冬天数十年如末雪再临,寒风凌冽刺骨。南方的冬城总是偏冷,阴湿的季节将寒气渗入骨髓,蔓延脉络直达全身,人人无论如何也豁免不了这种呆久了的,伴随而来僵硬而迟缓的寒麻滋味。
整间教室挤满了学生,同学呼吸出的二氧化碳再附带着些许滚烫的热意徐徐升温,人们将一座不大的教室空间给充斥满了各式各样的呼吸、擤鼻涕的声响,再然后,教室就因此变得足够小暖。
余莫图总喜欢调侃一下顾笑,夸对方像个暖宝宝,只有一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冬大袍我还留着呢,”余莫图跟顾笑叙旧以前的事情时,想起来又跑下床打开衣柜,翻出了高中那年蓝色的冬季长款校服,“有时候还能拿来当睡衣,披着就是爽,我出门拿快递就直接这么套在身上。”
顾笑有些困了,今天的行程比较匆忙,又加上从北京瞬移至上海的特种兵计划,他一沾上余莫图的床,就有一股睡意铺天盖地地袭来,一如高中午休时候,自己每次躺在余莫图的下铺床上小憩,倦得如出一辙。
他和余莫图开完几把王者荣耀,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揉去眼眶挤出来的眼泪指着说道,“想睡了。”
余莫图见状,也是不再言语,他重新回到床上心领神会地调暗了床头灯。顾笑道着晚安,他睡前习惯性地把睡衣睡裤都脱掉,单穿着内裤,顾笑平躺闭着眼小寐,余莫图和他之间像是隔了一条长江般,两人间的分割线用被子切分得整齐划一,泾渭分明。
余莫图侧过身子,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