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像问自己。

顾笑在开车没有转头，听到余莫图的声音，他想了很久，还是对之前的生活难以割舍。

“其实我还是想演戏，说不在乎都是假的——董事会的那几个，发令下了狠话，要封杀我，也不知道这到底要持续多久......可能等到我彻底查无此人了，才会懒得再管吧......”顾笑轻道，“对了，我想先把教资考下来，这不快到日子了嘛，我之前都在公寓里复习呢。”

“带薪宅家学习，很香吧？不过期间实在闲得发慌，去看了场演唱会，很幸好又能见到你。”

余莫图对过去的事情不是很想再提及。他也知道取舍有别，谁都没有错，只是他找不到合适的场合再去冰释前嫌。

可就当这么意外地再次遇见了，演练多久的台词与寒暄，都被余莫图轻飘飘地咽回了胃里，憋出了雷大雨小的躁动。只剩下了与顾笑互相锤拳时，自然露出的「好久不见」。

“你呢，莫图，转正后继续留上海吗？”

余莫图微愣，当初因为太介意两个人的疏离，原来还没跟他说啊。他现在很轻松地开口说道，“名额有限，我没转正成功，所以就辞职了。”语气里没带半分留恋的样子。

“啊......”顾笑有些吃惊，在他心里一直觉得余莫图除了体育，在其他方面一定是个无所不能的小超人，只要跟学习沾上边的，他总是能脱颖而出。

余莫图见他的表情很茫然不解，忍不住发笑，“工作哪有什么公平，更何况是在大厂实习呢，领导对我也很不错，争取了很久让我下个月可以转正，只是突然间，这一切有些显得乏味罢了。”余莫图看着顾笑死死地捏紧轮盘，他紧抿着嘴，余莫图见状叹气道，“我说顾笑，我不是能力不行，我只是少了些机会而已，所以你没必要——”

“我可以接受我的失败，但你不行——”顾笑突然有些急切地打断了他，余莫图怔住哑口无言。

「所以你没必要这么......这么对我抱不平的......我也能接受我失败了啊。」

余莫图张着嘴却只能保持沉默，他只好凝视着顾笑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之间鼻子一酸，别过头猛地吸了一口气。

“我对我现在的生活没有耿耿于怀，相反，我对以前才是。”余莫图苦笑，用力掐着自己的手，手心被压出几道红印，“可是，我觉得我才是能失败的，但你不行。”

“顾笑，我无法再面对这样了。”余莫图低着头轻声说道，“我真的一直在自责，每次见到你，我每次看见你就觉得很开心，却也很难过。”

“跟你耍贫嘴的时候，感觉回到了高中同桌时期，很怀念啊......但告别后，我躺在床上，每天夜里都会想到你当初出车祸的样子。”

“我害怕，也一直在假设，为什么撞的不是我......撞我也没事吧，我脚伤了也又没什么关系？”余莫图一直在碎碎念着，沉浸在自己设想的从前。

“够了！”

顾笑停下车，眼眶发红，他颤抖地死抓方向盘，竭力低着嗓子朝余莫图吼道，“就算再来一次我他妈的还是会这么做！我不后悔你又凭什么指点我的选择？！”

“你也不必再因为我活在过去的阴影里，懂了吗？！”

“我选的路从不需要你对我负责。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顾笑情绪宣泄完又瞬间后悔，他并不是想跟余莫图划清界限的意思，都怪自己的破嘴——他看着余莫图发愣无助的样子，只见对方低着头失措地揉搓双手，顾笑内心十分懊恼，可是当他想再次张嘴时，却不知道还能续聊些什么。

重启发动机。

俩人一路上沉默无言，四方空间之外，只有车声奔驰，砂石轻轻溅起，一片寒意充斥的寂静在骨头里啪嗒作响。

“到家了。”顾笑解开安全带，用力地抱住余莫图，拍着他的背脊，“对不起，失败者联盟，这个名字不错吧？我现取的，作为我们俩现在的新队名。”

“拜拜老余，明天见。”顾笑挥着手，一直望着他，缓缓摇上了车窗。

“......到楼上跟我说。”

余莫图一言不发，只是在机械性地慢慢挥手，神色困顿。

他抬头看着毛茸茸的月光，此刻成了一团流动的衣绸。

明天，真的会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