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身影背对着她而去,白初念心头狠狠抽痛着,本能的大步跟了上去,一双手抓着他的胳膊,她压根就没想过,他竟能被自己气到吐血。
他停了步子,背对着她,背影是苍凉哀伤的,嘴角还滴着血,好似下一刻就要昏厥。
白初念被吓到了,扶着他的身体,勉强支撑着他,焦急道:“你撑一会,我让人去找御医过来。”
雍正抬起深邃幽冷的眸子,只看她一眼,声音冷凝,“你是担心自己?”
白初念顾不得他的话,只望着他苍白的面色,眼中满是担忧,“我扶你先坐下。”
刚要移步,他一手揽住她,唇边勉强的扯出一丝冷笑,“你是怕朕死在了你面前?”
她小退半步,想躲却被他禁锢的更紧。
二人四目相对,她眼神惊慌失措,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他眸子宛若漆黑的墨,深沉幽暗令她一眼看不透他。
白初念心神紧绷着,心底却开始害怕起来,那一丝慌张甚至让她无法感受到心脏的痛楚。
只是,她辨不清这种痛,是来自与他的爱恨纠葛,还是自己突然转变的态度。有些回忆对她来说是切肤之痛,宛若禁忌不可触碰。
“朕在你心里有多么可恨?”他蹙着眉头,一手紧搂着她,把她按在怀中,“让你这么急着想走。”
她的鼻尖不小心触到他的下颚,让她一惊,随即扳开了他的手,站稳后喘了几口气,目光倔强的死盯着他,“你先坐下,我去叫人进来。”
“不准去。”他挺拔的身影把娇小纤细的她禁锢于怀中,冷冽的眸子垂下,这一刻变得极为柔情,“你怕朕出事,却又不肯向朕屈服,你是在置气还是在逃避?”
被他死死的搂住,白初念根本挣脱不掉,艰难的撑起眸子,仰望着她,不敢眨眼,不敢错过片刻他的面部表情,冷色问道:“你要的只是屈服吗?”
“朕要你的一颗心。”他低沉的声音响在她的耳畔,悲凉四溢进了静谧无声的殿中。
一句话隐痛敲击着她的心脏,微有动容的脸上映着凄楚,“你会为我做些什么?会不会抛弃天下与我远走高飞?”
雍正眸中一顿,面容透着一股漠然,不知如何面对她的眼神,终于还是放开了她:“你又任性?”眼神有些阴冷,不想再谈论此事。
见他不动声色的垂目,白初念轻笑道:“我知道你做不到,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他又看着她,脸上毫无情绪波澜,“感情里,你是朕的唯一,但是感情,不是朕的唯一。”
“那就让我离宫吧。”白初念淡然松开他的手,“我们真的不合适。”
“为什么你要如此逼朕?”他再次紧抓着她的手腕,刀削般立体的脸庞布满冰霜,“为什么你一定要离开?”
“因为我跟你没有结果。”她两手抵着他的胸口,用力的推开他,“我不会曲意逢迎,你早就知道。”
看清她惘然而放空的眸子,有些淡淡的落寂,雍正决然一笑,“在你心中也不全然有允禵一人,你心里也是有朕的。”
白初念的心狠狠一戳,下意识的别过了脸,“没有。”眼神不在落在他身上,而是望向不远处的那朵寒梅上,“如果讨厌一个人假装喜欢,也是很累的一件事。”
他俯下身,双手按住她的双肩,与她的距离很近,几乎贴近她,“那你为何一定要躲避朕?”
感到一股强烈的危险感,她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好几步,神色冰冷的看着他,“我说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
雍正全身蓦地一凉,又冷声问道:“你在紧张什么?”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白初念侧过头,躲开了他的眼神,“我早就说过,不是每个女人都要围着你转。”
他猛地握住她的手,把她往前一拉,让她的身体贴紧他的心口,“为什么朕有时候能够感觉到你的不忍心?”
她神色一顿,抬头盯着他,一个冷漠绝情的人,大多都是心思细密的。
良久后,她恍惚笑道:“这世间万千男女,若相爱,皆可与身份无关。可是你的后宫无时无刻不在强调女人出身的重要,我接受不了那些不平等的待遇。”说完,她挣脱了他,往后退了退,神色认真的盯着他,“我更不想你身边还有其她女人,你哪里又能做得到不选秀不纳妃。”
听出她话中有些酸意,雍正没有跟她解释的意思,只是眼神淡淡凝着她。
白初念心绪烦乱,相比这座森严宏伟的高墙宫殿,可能爱情给她的束缚更是一辈子,她无法置他于不顾,更是念及自己在人生黑暗的那段时光,他对自己不离不弃的照顾。
“你会不会为了我与叶欣此生永不相见?”话一出口,她忽然有些莫名的生气,后悔多问。
想起那幽闭于深宫里,被他负了一生的女子此时还在昏迷中,他眉头拧紧,微怔片刻,问道:“你要把对朕全部的怨与恨都发泄到她身上?”
“是。”白初念漠然冷笑,无奈的勾了勾唇,唇边溢出一抹讽刺,“如果因为一个男人,我会这么做。”
雍正嘴角微挑,脸上没有笑容,倒显得那嘴角刚好得弧度变得有几分高深莫测。
他定定的盯了她良久,不知她在与他说气话,还是真的恨叶欣,但不管她是如何想法,他都不能依着她的性子,更不能为了她失去了理智。
“你还是在乎她的?”白初念眼底有几分恍惚之意,看起来很是茫然,“既然在乎,为什么还会有了颜嫔?”
雍正皱起了眉心,凝着她一张忧愁的脸,语气放轻柔了许多,“颜嫔是太后的人,不会是朕的人。”
“以后你还会有更多的妃嫔吗?”
“此生有你足矣!”
白初念轻笑,心中无奈得很,这些话哄骗一个年幼无知的女孩还行,哪能骗到她,忍不住自嘲道:“我不懂诗书,不懂情调,也没有那闲情逸致陪你欣赏文人诗画。跟我在一起,你不是郁闷死了。”
雍正对她的话不予否认,也是对她了解的透彻,她行事跳脱,精明调皮,狠辣果敢,阴谋诡计数不胜数,这也是她与其她女人不同之处,“但你懂得什么叫运筹帷幄,什么叫韬光养晦,你的狡诈阴险也是旁人所没有的。”
“皇上在我身上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所以才非要留下我?”白初念睁着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认真而执着的看着他,“你是觉得我与众不同,所以固执的想得到,我越是对你冷淡,你就越觉得一定要抓住我。这就是你的征服欲?”
雍正听后,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正压迫着他,顿了顿道:“不管怎样,朕都不会任由你藐视宫规,继续横行不法。”
这话让白初念又气又恼,她脸上露出一缕讽刺,“你的宫中是个名利场所,每时每刻都在以出身论“英雄”,任何人都可以毫无避讳地谈论着我,要是她们来挑衅我,我还会顾及着宫规任她们欺负?”
雍正盯着眼前狡猾的女人,唇边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你不去害别人就行了。”
白初念不愿他这么看她,眼眸迅速一转,讽刺道:“那皇上可以找个娇弱可人,温顺善良的,那些需要你疼爱的女人有很多。”说罢便把人往门外推,这样多情的男人眼不见心不烦。今晚试探了这么多,还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那就不必再深想了,“皇上可以继续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
门被大力关上,雍正被推了出来,站在门外,脸色难堪阴郁。
苏培盛耷拉着脑袋移步过来,眼都不敢抬一下,恭敬的立在身后。他不知白初念到底有多大的胆子,次次不给皇上留面子,次次让皇上在奴才面前丢人。这大半夜被女人给撵了出来,又是何等的屈辱。
可是皇上无论生多大的气,都不会真的怪她,每次都是一个人生完闷气又回过头哄着,一个女人能让皇上这样对待,他做奴才也只能努力奉承着。
静了片刻,雍正缓步踱向夜色深处,苏培盛亦步亦趋地跟出数步,见皇上突然回头,不禁打了个寒噤,只得立在原处,眼睁睁瞧着身后那末微光慢慢淡去。
听着外面没了声音,白初念打开窗子小心探出头,院中没有他的踪迹,这才关上窗子。
甩脸子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惹恼了他,他不再来看她,这样反而落了个清静,反正她也不想看见他。
君心难测,雍正的性情自小到大都是阴晴不定的,就算他对她有些感觉,也是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喜欢。
他是一个古代人,从小受到的婚姻观念教育与她不一样,古人秉承祖宗流传下来的传统是一夫多妻制。
她真要答应他,进了他的后宫,那可是一脚进入沼泽,再也出不来了。
宫中有那么多规矩束缚着,让她安安静静的一天到晚只能看到一片天的古人,以后日日跟众多女人抢男人,那跟没有丈夫有什么区别。
世间没有哪个女子,愿意与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即便皇后三年后张罗为他选妃,也是装出来的贤德,内心怎么没有怨气。
再者说,帝王的荣宠哪有那么稳固,即便一时得宠,又怎么保证一生得宠?一时的迷恋,也是有宠无爱,内心还是空虚的。
她不能为了虚无缥缈的君恩,去献媚争宠,绝对不能。
这样想着,终于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浑身乏力,连衣裳也没脱,就那么直直躺在床上睡了,直到第二日午时过后,才昏昏沉沉地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