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叶欣满脸泪痕,伸出手胡乱抓着,直到抓住一只温暖的手掌,心里一阵欢喜,双手死死地拉着他,不愿松开,“哪怕我得不到你的爱也没关系,我只想这样平平静静地了却余生,有你陪着就心满意足了。”
雍正轻轻地将她扶着躺下,只是不想多说,她的泪水汹涌的淌落下来,打湿了他的手心。
感到手中的温暖就要离去,那种福祸不明的感觉,让她深深感觉到失去的恐惧。还来不及多想,两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那日日夜夜的思念不敢流露于人前的感情此刻一涌而出。
“皇上……”她嚅动着嘴唇,发不出太大声音,好半响才说了一句话,“我不怪你……”
雍正见她虚到极致,却还不肯放开他的手,依旧对他有说不完的话,“我没有想过在后宫有一席之地,我只希望皇上能够回头看一看我。”每说一个字拼命地咳嗽了几声,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我早就知道,皇上心里记挂的人不是我,所以,你不理会我。”她眼角悬着一滴泪,摇摇欲坠,最后眼泪终于缓缓落下,“无论我做什么,你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对我好,不会像从前那样喜欢我。”她怨恨白初念占据了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因为她,她什么都没有了,她一个人担惊受怕,皇上却离她很远很远。想到这里,心脏一阵痉挛,一股湿意又迅即涌上了眼眶,“皇上难道不知道,她不会陪着你,你守着她又有何用?为什么……”
“你好好休息。”雍正冷冷掐断她后面要说的话,抽回了手负在身后。
叶欣心痛难忍,欲哭无泪地收回了手,眸中一片黯淡。她不知他对白初念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为何世间会有如此莫名又执着的深情?
她用力闭了闭眼睛,过了会转眼看他,“皇上为何不能回头看看我?我对你何曾不是一片真心?”
雍正淡淡的看她一眼,转身就要往外走,叶欣红肿着眼睛看他,她多想他能够留下陪陪她,哪怕只是一会儿,她想自己再次醒来后他可以陪她说说话,就算一句话不说也行,只要他在身边就好。
可是,他不愿意,甚至都不想再看见她。
她执着地盯着他的背影,不敢相信这样绝情的人是他。
“白初念根本就不屑与人争宠,因为她早就看透了皇上的凉薄和冷血。”说着就平静地闭上了眼睛,哭声反倒是小了,心里更不是滋味,声音都接近破碎,“这宫里每一日,于我而言是度日如年。我早就不想活了,这样死了也好。”
雍正静了片刻,对容香说道:“让她睡下。”
容香应了一声是,只好灌了叶欣一碗安神汤,让她好好睡一觉。
昏沉的感觉袭来,叶欣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可渐渐地目光涣散了,他在她眼中也渐渐模糊了,最终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而那多日未曾入梦的回忆在她昏睡时纷至沓来。
雍正亲眼瞧着她睡着才决定离开,不管容香怎么唤他,都没有留下来的打算。
烛火一闪间,一个人影在门外映了出来。
容香像是想起了什么兴奋的事一样,不管不顾喊道:“皇上,奴婢有话说。”见皇上顿住脚步,她忙跑到他面前,又故作胆怯,战战兢兢低着头不愿开口。
雍正见她一会儿欲言又止,一会儿左右彷徨,神色更是冷酷,“你想说什么?”
容香捏了捏衣角,吸了吸鼻子,泪眼汪汪道:“皇上,奴婢知道是誰伤了小主。”看清他脸色微变,心底一惊,立即跪了下去,打定主意全盘托出,“小主是被恂郡王所伤,恂郡王这么做,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皇上一定要明察。”
“你看到了什么?”雍正极力压下满腔的怒火,面色依然冷冷淡淡,“有半点欺瞒,朕会严惩不贷。”
“皇上,奴婢不敢说谎。”容香瞳孔里都是惊恐,抬起眸子,小声说道,“恂郡王与白姑娘夜里偷偷在花园中私会,被奴婢跟小主发现后,恂郡王这才动了杀意。”
一时间,空气中仿若凝固着一股杀意,满室袅袅的檀香,带着肃杀的气息,直叫人心生惶恐。
殿内所有人都埋着头,恐慌自己听到不该听到的事,怕皇上暴怒,他们跟着倒了大霉。
半晌听不到一丁点声音,容香怕自己会丢了小命,急着补充道:“皇上,奴婢没有乱说,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当时奴婢亲眼所见恂郡王与白姑娘紧紧相拥,是他们一起骗了皇上。”
雍正冷厉的眼神扫向院中那道倩影,抬眸的瞬间,一手竟不由自主的按在了身侧的桌案上。
十三爷见他差点在奴才跟前失态,着急的扶住了他的左臂。实在难以相信容香说出来的话,这件事若是真的,十四该如何脱险?
容香稳了稳慌乱的心神,低头颤声道:“皇上,奴婢说的都是真的,恂郡王想杀小主是怕自己与白姑娘的奸情被发现,所以才会……”
“一派胡言,胆敢污了主子的清誉,本宫这里留不得你这样的奴才。”
院外传来一道女人的厉呵声,嗓音虽是轻轻柔柔的,却透着冬雪一样冰冷的感觉。
“奴婢没有胡说,奴婢真的没有。”容香见到皇后神情威严走了进来,急忙爬到她脚下,惶恐不安道:“皇后娘娘,若不是奴婢亲眼目睹,奴婢没有胆子说出这种话。”
“你还敢口无遮拦!”皇后目色阴沉,眯起眼看她,“没用的奴才护不住自己的主子,还敢满嘴胡言乱语。”
“娘娘……”容香跪着拽紧她的凤袍,抬着头泪眼盈盈仰望着她,“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明。恂郡王已经躲在了太后娘娘那里,只要知道恂郡王没有离宫,就能够证明奴婢说的是实话。”
皇后冷眼瞪着她,从前真没觉得,容香竟是这般愚钝之人,她想把这事遮掩过去,好保住皇上的颜面,这个奴才却句句惊人,还直接道出了十四藏身之处,要是皇上一怒之下追查下去,那该如何收场?弄不好,还给了太后找了个兴妖作怪的好时机,太后若是借此事处死白初念为颜嫔谋出路,那她的这盘棋可就进入了死局。
愤恨过后,她眼眸又溢出一缕精光,似笑非笑问道:“你说恂郡王要杀人灭口,那怎么会留着你一个奴才的命?”
容香跪地的身子颓然一摊,惶惑的声音有些发抖,“奴婢不知。”
皇后望着她惊慌失措地蜷跪在地,扬眉道:“把这个没用的奴才拖下去掌嘴。”
她话落,便有奴才过来拖走容香,容香这才知道自己大难临头,怕得牙齿直打颤,后悔万分也只能痛哭流涕,大声求饶。
可是皇后却没有半丝动容,一脸狠厉对侍卫命令道:“拖下去。”
容香被拖远,求饶之声悲切透骨,最后消失在冰凉的夜色里。
远近宫人,四下肃然。
雍正目光仍旧看向远方,他站在阶前,身姿修长,院内的烛火与月亮的冷光落在身上,更显出他冷凛不可侵犯的圣洁。
他不说话,众人连出气都要轻着点。
皇后眼神投向他,这高大的身影立于廊檐下,目光只凝视着那一人,而她竟然没意识到自己有错,面色还是那样的泰然自若。
“皇上。”她手指缠着帕子,试探着说道,“欣儿妹妹有臣妾照料,您还是早点回去歇下。”
即便容香已经拖了出去,但她的话仍在雍正耳边回荡,院中那抹身影还在,他未做犹豫朝她走去,脚步声稳健的响起,迫得每个人心中直颤栗。
想着容香求饶声,那被强制压抑着的哭喊和不能被压抑住的惊惶失措,白初念心里一股难以抑制的苦笑涌了上来,心情却出奇的平静了下来。
与他对视良久,终于听到他的淡淡的问道:“你想替他掩盖什么?”
她挑起明眸,见他脸上平静如水,毫无波澜,冷声反问道:“因为容香是叶欣的人,所以她说什么你都会相信。”
雍正听了微微一笑,那笑看的人心底发凉,他本就冷冽的几乎无情。
白初念见他眸色发冷,慢悠悠的转开了眼眸,“你认为恂郡王至于出手杀一个柔弱的女人?”
在暗夜下,雍正深眸如若寒冰,他压下心底的怒气问道:“你来就是为了护住他?”
白初念再次看向他,目光也变得冷冰冰的,“我只是不想让那背后杀手得逞阴谋。”
他冷冷看她一眼,又把目光移到殿中央那道明晃晃的烛火上,幽幽烛光照的他脸上表情一明一暗,令人看不真切。
“还是你就是想让他死,好让自己痛快舒心?”她波澜不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冰冷的眼眸从他身上划过,没有停留,“我不想他这么快死,也不想他被你无缘无故杀了。”
听着她的字字句句,雍正的心像被一坛子酸醋浸透,浑身火烧火燎,强烈的忌妒和愤怒令他想杀掉在场所有人。
可是他不能,不能因为她杀了自己兄弟,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
皇后站在他身侧,见他冰冷的眼底有压制不住的怒色,也有无尽的深情和落寞。她不敢想象,白初念会背着他偷偷摸摸地相约十四,这就是在皇上心头上插把尖刀。
宫中哪个女人都不敢对皇上做出这种事,独独这个女人被惯坏了,不给他留一点脸面。
这么一个毫无廉耻,毫无羞耻之心的人,皇上还会执迷不悔吗?
“白初念,你还想怎么放肆?”她心有不平,怨恨这个毫无眼光的蠢女人,有皇上宠着不知珍惜,还在外面勾勾搭搭,这要是换作她,她铁定不会这么做。
白初念皱着眉头,目光复杂,“我只想说,叶欣真不是恂郡王伤的,倘若皇上想借题发挥,这不是一个英明皇帝该做出来的事。”
“住口。”皇后大喝一声,双手已握成了拳,指甲都戳进了掌心,冷冷的眼神盯着她,“若是你够聪明,就不要再开口说话,也不要解释入宫后的步步移情。”
白初念只是瞥了一眼她,静了静心,目光对上雍正那冷得结冰的眼神,她什么都说不出来,无言以对,只好微低下了眼帘,看着他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