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字【里奇】。
他们穿过教堂周边长长的围廊与繁茂的花坛,信衍觉得已经走了很久,但回头望去却还能看到教堂高耸的塔尖近在咫尺。
他们正向着人烟稀少的塞瓦伦深处而去,教堂原本所处位置就十分靠里,现在的方向更远离了城区。如果格里高利想要把他们囚禁起来的,那这里的确是最好的安置点。一旦进入这里,想离开就一定会经过教堂,势必会惊动格里高利和他的手下。
信衍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认真记下了路线,总算是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用来招待外宾的小洋房。而门口伫立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雷娜塔。
她提起裙摆,向着信衍奔跑而来,在那迎面而来的风中,她的眼里似乎隐隐流转着泪光,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水。
她倏然一下急刹在信衍面前,放下手中的裙摆,展开双臂似乎是想要拥抱,但又停顿一瞬,反而顺势单膝下跪,一手置于心口,做了一个完美的骑士礼。
信衍想象得出这段时间雷娜塔等得多焦急,她无法做到全然放心让信衍独自面对格里高利。
但所幸现在信衍安全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雷娜塔站起身来,“老爷,快进屋子里吧,我看着这天气,怕是很快又要下一场暴雪了。”
信衍点点头,继而转过面对着一路护送他而来的里奇,再一次试图搭话道:“谢谢你带我到这里来,我想这里应该没有别的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里奇:“...”他抬起头,看向信衍。
信衍本以为这次里奇还是什么都不会说,但没想到里奇在沉默了片刻后却有了回应。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杂糅着怪异的语调,就像初来乍到的异邦人,又像许久没有开口说过话,他嘶哑着慢慢说道:“不行,教皇大人要我跟着您,一步都不能离开。”
信衍不解:“一直跟着是什么意思?”
里奇又停顿片刻,费力地说:“您离开教皇大人身边的时候,由我一直跟着您、保护您,直到您安全地回到教皇大人的身边。”
这什么意思?难道他就不能有一点私人空间了?
格里高利还真是对他一点都不放心,连提防都做得这么明目张胆,生怕他不知道似的。
“但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信衍注视里奇兜帽下的一片漆黑,生硬道:“我有我自己的骑士,你离开吧。”
“...”兜帽下的人沉默不语,信衍本以为里奇同意了他的要求,但情况却是里奇依旧紧紧跟着他。
信衍再次停下脚步,不满道:“我说了别跟着我!”
里奇摇了摇头,随着兜帽的摆动漏出一缕黑发,他的声调依旧怪异,但语速却流畅了不少,“不行,这是教皇大人的要求。如果您不愿意的话,那我只能强行将您带回教皇大人身边。”
他从长袍下伸出戴着铁甲手套的手,“伊凡大人,请吧。”
直觉告诉信衍,里奇并不好惹,信衍既做不到武力驱赶,也不能用言语说服,只能仍由里奇跟着,“哼,那就随你吧。不过事先说明,跟着可以,但不要靠得太近,我可不希望你看到或者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话。”
里奇弯腰行礼,“请放心,伊凡大人,我的任务只是确保您在我视线范围内。”
室外的雪又稀稀落落地下起来,一片片落在信衍肩头,他不愿再与里奇多话,裹紧外套匆匆走向洋房。
直到踏进洋房,信衍才感觉身体慢慢暖和起来,落在身上的雪花也渐渐融成一片水渍,他脱去沾湿的外套,搭在沙发的一端,而另一端则坐着希恩。
希恩甫一看到信衍,立马就站起来惊喜道:“伊凡,你终于来了!我们都很担心你,教皇冕下没有对你怎么样吧?你们之间都说了什么?他有没有答应你不开战了?还有这个人是谁啊?”
希恩一股脑抛来许多问题,信衍一时都不知该先回答哪个好,只能摇摇头:“我没事,但教皇冕下暂时还没有答应我的请求,至于他,”信衍看向身后的兜帽男人,“他叫里奇,是教皇冕下派来护送我到这里的。”
希恩点点头,偷偷瞥了一眼里奇,说是护送,但看这个做派,恐怕应该说是监视更恰当一点吧。
乔安娜也凑过来,“教皇冕下真的没有松口?那我们该怎么办?”
信衍沉默地摇摇头,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只要使用道具怀表,这将不会再是问题,但有限的使用次数让信衍不敢轻易尝试。
“虽然没能阻止教皇冕下,但也不是完全一无所获,我们还可以再想想办法。教皇冕下答应我,只要我能在期限内说服他,他就不会开战。”
雷娜塔紧绷的神色终于稍显放松:“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在说这个之前,雷娜塔你能不能回答一个问题。”信衍的神情是难得的严肃。
“...您请说吧。我必知无不言。”雷娜塔心下一凛。
信衍转头看向里奇,里奇也识趣退到门旁。
信衍压低声音道:“雷娜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比如说维多利亚女王和你的姑妈玛蒂尔德之间的关系,我说的不是指君王与骑士的关系,而是更复杂,更深刻,也更亲昵的关系。”
“......”
“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吧。”
信衍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没有再开口,整个人毫无形象地摊在沙发中。在格里高利面前强撑起的紧绷彻底松懈下来,此时他的身边终于大部分都是熟悉的,可以信任的人,由内而生的疲劳感便如蛆附骨般细密地蚕食着他所剩无几的意志。
在这场试炼中,他总是被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与混乱无比的剧情推着走,与格里高利的接触让他更是身心俱疲。
在得知了雷娜塔欺瞒的事情,这更让他觉得如坐针毡般浑身难受起来,这份心尖上的痒痛不是因为维多利亚和玛蒂尔德的恋情,而是因为雷娜塔居然未将实情告诉他。
信衍也想过真相或许不如格里高利所言,但随着雷娜沉默的时间越久,他的心就是越是下沉,果然格里高利没有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雷娜塔虽然也没有欺骗他,但她隐瞒了一部分真相。
信衍和雷娜塔两人陷入无声的对峙,空气中的紧张感都快凝聚成粘稠的流体,希恩简直快没法呼吸,他屏不住气小声地问:“乔安娜,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得懂?”
乔安娜摇了摇头。
信衍见这两人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心里倒是好受了些,毕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但他还是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不介怀雷娜塔的隐瞒。
信衍再一次出声:“希恩和乔安娜也很好奇呢,雷娜塔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们吗?”
雷娜塔低垂下了头颅,她没有说话,信衍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内心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