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每天早睡早起，健康养生，一大清早过来停车场，停好车后慢悠悠地等着接人。

然而方助理比他到得还要早，人已经上楼去了。

老冯着实佩服，这就是传说中的现在年轻人“内卷”吧？在他眼中，方助理仿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自动加班似的，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特别热爱工作。

小明总明明都说了，方助理不用天天亲自过来接，他只要和其他员工一样准时到公司上班即可，可方助理觉得小明总才换新住处没多久，多有不便，他作为特助这段时间理应考虑得周到些。

不一会儿，老冯接到了方赞翊的电话。

“小方啊，怎么了？”

方赞翊让他上去一趟。

老冯不明所以，从车上下来，锁好车，循着方赞翊告诉他的楼层，赶忙过去。

他还以为小明总在里头发生了什么事，等到他忐忑地按响门铃后，里头的方赞翊给他开门，第一时间老冯闻到了一阵香味。

方赞翊招呼他道：“冯叔吃过早餐了吗？不介意尝尝明总的厨艺吧？”

方赞翊告诉老冯，原来是明总今早自己下厨，做多了量，所以叫他上来一起吃。

等到老冯坐在餐桌旁，咬了一口香喷喷的煎饼后，他还是有些恍惚。

他看向开放式厨房里的小明总，后者正在有条不紊地收拾厨具。他又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方助理，正和他一样，吃起了小明总做的早餐。

“我还是头一回吃到小明总做的食物呢。”老冯有些感慨。

方赞翊咽下口中食物：“我也是头一回。”

“哦？”老冯略微有些讶异。他正还想打趣，早知道小明总厨艺这么好，他退休前就该申请换岗给小明总开车了。

原来小明总也是从搬到这儿后才有了这项新的爱好？

这一点，即便是作为明谦光的助理的方赞翊也不得而知。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他的上司并非是因为破产了才不得不变得勤俭节约起来。

“味道怎么样？”

明谦光走了过来，手里也捏着一张油纸包裹着的煎饼，他边走边吃，很是随性：“你们两尽管说实话。”

老冯连忙回道：“我觉得和外面早餐店里头的味道差不多。”

但他指的也是那种普通人光顾的中式早餐店，那种店面日常客流量很大，食物不可能追求精益求精的排面，营收方面一向以跑量取胜。

方赞翊闻言，停下进食，认真感受了一番后，像是做汇报似的，有头有尾地讲述了自己的“试吃体验”。

老冯在一旁听得咋舌。简简单单的煎饼果子，方助理怎么跟品尝红酒似的反馈得这么细致？

老冯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他遂即又吃了一口，细嚼慢咽，仔细品尝。

小明总的手艺的确是过关的，他刚才并没有溜须拍马，小明总今天做的这份早餐，如果是放到外面摆摊卖早餐，也肯定是有路人闻着味道来光顾的。

明谦光要的就是他们两人的客观反馈。他就想知道，自己原先的厨艺会不会因为换了皮囊之后产生变化？

他以前的厨艺尚可，平时做些家常菜也能照顾到务展和王曹，至少不会饿死他们三。

唉，也不知道没有他这个掌勺的人之后，务展和王曹每天三餐怎么解决？

想想也知道，当然只能订外卖或者出去吃，不然那天他也不会再度偶幸运地遇到务展。

方赞翊吃完自己那份煎饼后，和老冯两个人主动收拾餐桌。

等明谦光换好衣服，从衣帽间出来； ，方赞翊便问道：“明总，今天上午的会还如期举行吗？”

他这不是多此一举的问询，而是明谦光最近有些“极简主义”，很多公司方面繁文缛节的事项都被他推掉了。

在旁人看来，还以为严谨认真的明总正在酝酿新一轮的公司变革，而其实当然是因为明谦光没那么热衷于这份被迫当老板的事业。

明谦光一点儿都不心虚：“我约了章主任看诊。”

老冯倒是有些意外。

他以为小明总其实是为了公司事务而忍着伤病提前出院，一听小明总又要去医院复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赶着去开车。

到了医院后，明谦光没法支走方赞翊。他能想到的由头之前已经都用过了，方助理太能干了，平时交给他的工作他都能完成得井井有条，面对这种完美的人才，老板们都是要年终发特别奖金的，平时更不可能挑三拣四。

章主任的复诊，是明谦光自己提前预约好的。

这回他没有去病房，而是直接被护士长接去了章甫荐的诊室。

章主任不仅是他之前的主治医师，还是医大附属最年轻的副主任，回顾他的研习履历，可谓是多家医院争相录用的医学人才。

明谦光如果不是看在这份上，也不会选择再次找他。

相比于年纪大经验多的老医生，年轻的医生至少更加耿直，更加不会倚老卖老、不愿接受新事物。

毕竟，他这次前来，所带的诸多疑惑，不见得会被大多数学医的人立即理解。

护士长说，章主任去查房了，她们已经去叫了，很快就会过来。

来都来了，明谦光也不是很急，他先在诊室的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低头点开浏览器。

方赞翊就站在门口不远的距离，他只需稍稍一聚焦，就可以看清明总的手机屏幕上的内容。

这也是明谦光没有当着他的面堂而皇之刷追星账号的原因。

此刻他不介意被方赞翊看到自己的搜索信息。

因为早晚他的这些事如果搬上台面了，最先可能接触到、需要面对处理的，还是作为助理的方赞翊。

“明总最近很关注物理学的行业？”

果然，方赞翊主动开口了。

他除了上司安排的工作以外，平时也会主动关注上司关注的领域。

“嗯。”明谦光点点头。

他做好了两手准备，如果他如今面临的事情用医学解释不了的话，那就只能再大胆一点，找物理界试试？

方赞翊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中拿出工作用的笔记本电脑，低头忙碌了起来。

明谦光瞄了一眼，见他是在看股票。

“……”

好吧，军工股的确也算是和物理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护士长不敢走远，远远地观望这边的动静。

明先生是医大附属的股东之一，她们在医院工作的人，自然比外间更容易听说到关于他的传闻。

也就章主任那样的性格，才敢当面要求明总留院，可惜那天明总还是一走了之了。

所以大家本以为，明总沉迷事业，顶多另请家庭医生，也不会专门再来医院跑一趟了。

章甫荐回来时，语气也带着明显的意外之色：“明总真来了？我还以为明总找我预约的时候，是开玩笑呢。”

明谦光和方赞翊不约而同地放下自己手里的电子产品。

章甫荐随手关上了诊室的门，将晚一步跟进来的方赞翊隔绝在了门外。

他迎着明谦光的目光，坦然自若地先走到洗手台，以标准的几步动作仔仔细细清洗了自己的双手，然后他擦干水迹，戴上新的医用手套。

“明先生，你怎么还不脱？”

明谦光眼皮一跳。

又来？

他纹丝不动地坐着：“我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

“是吗？”

章甫荐语气淡淡的，也听不出来他是相信还是表示怀疑。

连环车祸伤得最严重的是茗谦所在的那辆出租车，其他车的伤患治好后应该都没事了，包括那个出租车司机，因为驾驶位的安全气囊给力，也有幸捡了一条命，人都已经转到普通病房去了。

这场事故前前后后变故最大的两个人，如今已经物是人非，可他们各自的身边人却并不知情。

明谦光今天来，当然是为了解惑。

自从那天与务展的再次肢体接触，他已经大致确定了，这身体“有毛病”。

至于到底是原来就这样，还是因为他换了芯子才突然有的现象，他不知所以。

所以他才再次来找章甫荐。

章甫荐既是他的主治医师，平时又兼顾着其他病房，例如还处于植物人状态的茗谦，看样子相关治疗方案，他也是着手参与的医生之一。

明谦光总觉得，或许他可以从车祸借尸还魂的变故开始着手探究。

“明总，难道您大老远的过来，提前预约我的坐诊时间，是为了了解其他病人的情况吗？”

章甫荐鼻梁上的银丝镜框闪过一道光，他看上去的反应有些赌气，“当初，可是你的助理威逼利诱医院，必须当场通过你的出院手续。”

他开始翻旧账了。

明谦光沉默以对。他当时和务展意外去了一趟妇产科，后续方赞翊替怎么办理的出院手续，他也没有过问。

他忽然转而联想到了自己之前住院的短暂时光。

同样是肢体接触，如果换做是医护人员，他的身体反应一切正常。

明谦光抬头看向章甫荐。

章甫荐被他这么盯着看，目光闪了闪，问道：“明总，怎么了？”

明谦光越想越清楚，他的身体十有八^九只会对务展特别敏感。当然，如若不然，他也不可能到处找其他人排除法侧验。

可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明谦光垂眸。

这是他现在叩待解惑的困扰。

“明总……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明谦光倏地抬起头来。

章甫荐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病房外，方赞翊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他的眼前是一扇门，隔绝了里外的声音。

他站了好一会儿，而后，目光垂落，看向门把手。

远处的护士长给他倒了一杯水，正要请这位明总的助理过去休息室。

可就在这时，只见这位助理忽然伸手推门而入。

诊室内的明谦光衣衫半褪，露着结实的后背，闻声转过头来。

他拢了拢外套，疑惑地问：“有事吗？”

他身前的章甫荐直起腰来，眸光微凉，冷眼注视着没有敲门就进来的男人。

“明总，你的助理似乎打扰了我们。”

方赞翊面无表情，一点儿都没有犯错的自觉。

所以明谦光也以为他是有什么急事。

不会是看重哪个军工股太有潜力，迫不及待想汇报给他吧？

正当他想要让方赞翊在一旁坐下，门外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喧哗。

明谦光第一时间听到了丁富炎和金梅花的声音。

他面色一冷，立即潦草扣上外套，不由分说走了出去。

果不其然，他再次看见了想要闯入病房的两口子。

这次他们看样子是有备而来，摆明了自己的身份，冲着病房门口的务展骂道：“我们是病人的亲舅舅舅妈，你算什么东西？还不快滚开！”

务展纤瘦的身子孤身挡在病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