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之前并不清楚自己的酒量如何,她是从高一那年开始沾酒,姜洁说女孩子有个好酒量在许多事情上能事半功倍。
所以在参加宴会时,姜洁让服务员给她端来一杯红酒,让她跟在她身边学习她觥筹交错。
起初肆宁喝两口就头晕了,站得也不稳,这时候姜洁会给她甩来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耳语服务员去准备解酒药,让她吃下去,继续保持最好的姿态。
就算难受也得忍着,肆宁的身体远比不上人际利益重要。
后来场合参加的多了,肆宁头晕速度慢了,多喝几杯也面不改色。在这之中她发现酒精会让她睡眠变好,所以就算不参加宴会,她独自在家时也会喝上一些。
醉了便回房间睡觉。
这么久了,肆宁从来没有一次在醉后失过态,所以她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是怎么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了体,让她变得不像她。
她也想逼自己去忘掉昨晚的荒唐,但只要一看见陆蘅这张脸,就无法控制的想起她主动靠在他怀里流着眼泪胡说八道的画面。
太窒息了。
去机场的路上,肆宁全程装作还没有完全醒酒的疲乏状态,闭眼假寐,用这种方式来短暂逃避一下现实。
言多必失,如果可以,她想这辈子都不要开口说话了。
…
国庆第一天,机场人潮拥挤,刚走进大厅肆宁就差点被人踩到,那人仓促说了句抱歉之后拉着行李箱匆匆走开,陆蘅看了眼肆宁的鞋,然后自然而然的拉起她的手,说:“人多,别挤丢了。”
肆宁甩了两下没甩开,干脆自暴自弃,任由他拉着往前走。更荒唐的行为都做了,仅仅牵手又算得上什么?
她内心麻木的想着。
沈情站在二楼候机处,肆宁上去后一眼就扫到了。他穿了件黑色冲锋衣,戴着鸭舌帽,单手插着兜,垂眸看着手机,眉眼冷淡。
旁边是一个穿着同款粉红色冲锋衣的小姑娘,扎了两个哪吒样的发揪儿,坐在行李箱上,嘴里含着根棒棒糖,两条腿悠闲的一晃一晃。
一酷一甜,一黑一粉,实在显眼。
小姑娘最先看过来,一个瞬间身体定住,一双眸子瞪的又大又圆,紧接着从行李箱弹下来,猛摇晃沈情的胳膊示意他往这边看。
沈情抬起头,视线定住后,眉眼间染上不耐烦的神色,待陆蘅和肆宁走近,阴阳怪气道:“我以为你们两个走到路上被人劫了。”
“堵车”,陆蘅说。
陆烟手还抓在沈情胳膊上,嘴里的棒棒糖一动不动,视线直直盯着陆蘅身边。
陆蘅看了她一眼,“陆烟,需要我教你怎么礼貌吗?”
他语气是平静的,但莫名就是有一股压迫气势。下一秒,陆烟把嘴里的棒棒糖拿出来塞到沈情手里,双手在身上拍了拍,拽了拽衣摆整理板正,然后腰背挺直,九十度弯下去,对着肆宁热情一嗓子:“嫂子好!”
肆宁身体一颤。
“……”,陆蘅沉默了几秒,扫向沈情,“你教的?”
沈情道:“我跟她说的是你带个女同学来,结果你们自己搞这出,怪得了谁?”
他冲陆蘅和肆宁牵着的手微一挑眉。
肆宁脸色微变,立刻将手抽出来。
陆蘅手中突然空了,转头看了眼,微不可查的敛了下眉。
沈情好整以暇的勾了勾唇,捏着陆烟头顶的圆揪儿把她提溜起来,“行了,怎么跟鬼子见了大佐似的”
陆烟表情一皱,痛苦的抬手捂住发揪儿,“沈情你把你狗爪子拿开!”
沈情手上一用力,“再说一遍?”
陆烟嗷了一声,直感觉头皮要被撕开,“沈情我跟你拼了!”
虽盛气凌人,可发揪儿还在沈情手上,她根本不敢用力抗衡,只能弯着腰在原地踱步,靠嘴上逞能。
沈情不费吹灰之力,就像提溜个小鸡崽子似的。
“大庭广众,你俩收敛一点”,陆蘅适当提醒。
沈情果然松了手,睨了眼在痛苦哀嚎的陆烟,说:“看在你这位姐姐的份上,给你留点薄面,再没大没小,我把你削在飞机尾翼上。”
陆烟愤愤抬头瞪他,刚要骂回去,突然脸色一变,气急败坏的跺脚:“你居然吃我棒棒糖!我就这一根了!”
说着,直接抬手从沈情嘴里夺,动作太快了,差点把沈情的牙拽下来。
沈情下意识仰头往后躲,因为还咬着糖,口齿不清的骂道:“陆烟,你他妈找死!”
肆宁默默看着他们两个闹,转头看了眼陆蘅。
而他十分淡定,估计是早已习惯了这画面,对上肆宁的视线,说:“他俩从小就这样,你就当看着解闷吧。”
“……”
陆烟把棒棒糖抢回去,看着被咬碎一半的棒棒糖嫌弃的骂了几句,然后气鼓鼓的把剩下的一半塞进嘴里。
“嫌弃还吃”,沈情低头睨她。
陆烟哼了声,倒是有几分理直气壮:“我嫌弃你,又不是嫌弃糖。”
沈情伸手捏了捏她鼓起的腮帮,“那你以后离我远点,别喝我水抢我饭。”
“做梦!”陆烟蹦到他旁边,双手紧紧挽住他胳膊,整个人都黏上去,“我就不离你远点!”
“……”
检票登机,陆烟跟在沈情身边蹦蹦跳跳,陆蘅和肆宁走在后面,肆宁看着陆烟欢快的背影,继温尔之后,陆蘅这位堂妹是她见过第二个性子如此开阔的人,就好像烦恼无法近身,生来就无忧无虑。
他们座位上临近的,在同一排上,仅隔着一条走廊。肆宁靠窗坐下,陆蘅站在走廊上放包,原本在那一边的陆烟突然钻过来,语速很快的对肆宁说:“对了嫂…哦不对姐姐,我忘了跟你自我介绍,我叫陆烟,大陆的陆,吸烟的烟,今年13岁,上初二,身高165,体重……哎哎——”
小揪儿又被提溜起来,这次罪魁祸手是陆蘅,“要起飞了,回你座位。”
陆烟被赶走,他坐下,把手里的眼罩和护颈枕拿给肆宁,一抬眸,对上她冷冰冰的眼神,似乎还夹杂着几分…责怪?
陆蘅轻声说:“飞机时间长,你昨晚没睡好,现在趁机补个觉。”
肆宁潜意识里跟他作对,没过脑子说出句:“我睡的很好。”
陆蘅无奈的看她一眼,“哪儿好了?我哄到后半夜才睡,睡着也不老实,一直翻身蹬被子,我都替你累。”
余光看见陆烟瞪着两个圆溜溜的眼睛在往这边瞧,肆宁抿唇忍了忍,低声警告:“你闭嘴。”
偏偏陆蘅不知害怕,脑袋凑近她,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而且我也困啊肆宁同学,你睡觉抓着我不放手,还总往我身上黏,我一晚上没睡着。”
肆宁脑袋里轰一声,炸开了什么。她也不管陆烟有没有在看了,直接拿起手里的眼罩堵在他嘴上,若不是碍于场合,她真的很想打人了。
陆蘅眼睛弯起弧度泄漏笑意,握住她的手连同眼罩一起拿起来,惹完再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享受这种乐趣。
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和眉眼同样温柔:“等回去再让你打一顿出气,现在人多,我怕影响你的仙女形象。”
道貌岸然。
肆宁觉得这个词用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她扭过头看向窗外,不再理会这张讨厌的脸。
飞机起飞,睡意很快爬上来,朦胧间肆宁心想,也许陆蘅说的对,她昨晚确实没睡好。
飞机的座椅总归不比柔软的床,肆宁睡的并不踏实,意识一阵消失一阵出现,断断续续,迷迷糊糊。后来她感受到一只手穿越她的后颈,轻轻环住,而后她的上半身被控制着向一旁倾倒,直到脑袋枕在一处结实的肩膀,那里慢慢挪动了下,调整成能够让她舒服的状态。
戴着眼罩一片漆黑,困倦浓郁,肆宁懒得揭开眼罩去对峙,反正这样枕着她也舒服,熟悉的淡香飘入鼻间,好似有安神的作用,渐渐的,她竟真的睡着过去。
…
飞机到站后,睡着的人们被空姐温柔唤醒。肆宁睡的沉了,醒来后下意识摘眼罩,刚一动作,耳朵有道轻柔的低语:“等眼睛缓缓再摘。”
意识醒了,身体感官也逐渐清晰,肆宁上半身完全倾靠在他身上,后背腰侧环着只胳膊。
她面色平静的坐起身,慢慢摘下眼罩。身上的毛毯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到地上,她盯着看了眼,在她睡着前它还没有出现。
“喝水吗?”陆蘅捡起她腿边的毛毯,问她。
肆宁摇摇头,听见隔壁传来动静,她转头看过去,看见陆烟把脸埋在沈情怀里蹭来蹭去,状态迷糊朦胧,声音听上去娇娇软软:“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到站了,你再不起来,飞机就把你远路送回了”,相比之下,沈情看上去十分不近人情。
“那你抱我下去,我不想动”,陆烟咕哝。
“让你亲哥抱”,沈情说。
“不要”,陆烟说,“嫂子会吃醋”
肆宁:“……”
大概是很受用这个称呼,陆蘅眼里蕴上了抹笑,转头凑近肆宁,小声道:“别吃醋,我不会抱别人”
肆宁不想理他,起身要往外走。陆蘅自觉起身出去让开位置,顺便瞥了眼还黏在沈情身上的陆烟,语气还刚才截然不同:“陆烟,你再不起来,我帮你买张返程的票”
陆烟天不怕地不怕,偏偏怕这位堂哥用平静的语气喊她陆烟,看似云淡风轻,实则背后藏着狂风暴雨。
陆烟不情愿的坐起来,抬头对肆宁抱怨:“嫂…姐姐,你什么时候跟他分手啊?这人可坏了,你别跟他在一起了。”
肆宁就像吃了一口黄连。
她想解释她不是她的嫂子,想让陆烟不要再继续误会下去。但这一程陆蘅在她面前的所作所为分明就不是对待普通同学,让她不知道该怎样开口自证清白。
稍有不慎只会越描越黑。
“陆烟,别逼我在人多的地方动手”,陆蘅说。
陆烟一缩脖子,瘪了瘪嘴。
这样冷酷的陆蘅让肆宁感到陌生。
但又转念,他平时在学校里虽然待人温和有礼,但实则一身反骨。不然怎么会对她霸道专/制,行为放肆,不经允许就动手动脚,甚至还……动上了嘴。
陆烟说的对,这人可坏了。
…
四人一出通道就有人来专程接机,是沈情提前联系好的导游,陆烟完全被注入了鸡血,连行李都不想先放去酒店,迫不及待的要去沙漠。
但西域高原气候,寒冷干燥,久处亚热带地区的人可能乍然适应不了。导游建议先去酒店休息,调整一天状态后再去游玩。
陆烟有点闷闷不乐。
“那堆沙子又跑不了,明天玩也耽误不了”,沈情说。
势单力薄,没人站在陆烟这边,她就只好站到其他边,挤开陆蘅,挽上肆宁的胳膊,边走边发牢骚:“姐姐你说他们两个是不是身体太虚了所以找借口回酒店休息啊?都在飞机上休息4个小时了,我腰都快休息断了,他们居然还没休息够?”
估摸着也是怕被揍,她声音很小,防止后面的两人听见。
这几句话让肆宁不知道该怎么回,默了默,干脆附和:“也许吧。”
“我发现你们老陆家这脸皮厚是遗传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小祸害比你牛点,你第一次见人家的时候,借你八百个胆儿也不敢这么搂搂抱抱”,走在两个小姑娘身后,沈情好整以暇道。
陆蘅慢条斯理的走着,“过奖。”
沈情哼哧笑了声,接着凑近了些,放低声线:“不过你这进度也挺快,才一个月,暗恋这么多年的姑娘就到手了。”
陆蘅看着前面那道高一点的纤瘦背影,他没有解释这个误会,也乐得别人这样认为。
只不过他没有显出喜悦,眸光渐沉,“我还嫌慢了。”
如果他当初没有胆怯,在她出事前就表明心意,或许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心思敏感的一再退缩。
他也可能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在她暗无天日的那段日子里,陪她一起熬过去。
“知足常乐善莫大焉”,沈情像个老头一样语重心长,“老天爷对你挺厚的了”
陆蘅弯唇轻笑了笑,“确实。”
…
酒店也是提前订好的,三间房,陆蘅肆宁各自一间,沈情和陆烟住一间双床房。
肆宁看着手里的房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