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早。”

裴钰一开门，便发现前两日跟着他的两个衙役在院子里等着，见他出来了，连忙上前几步，跟他问了好。

“你们来这么早？”裴钰刚想打个哈欠，但眼前站着俩人，正目光炯炯有神地看他，他不好意思的将哈欠憋回去了。

昨夜睡太晚，现在真的好困。

“大人今日还去药铺和医馆吗？”

“不了，今日先去别处看看。”一连两日没有线索，或许在岭南，石灰并没有被当做药材的一种。“进来吧，小六，小铁，别在外面站着了。”

被叫小六和小铁的两人面色一僵，还有些适应不了。两人一个叫张六，一个叫王铁蛋。两人第一次见裴钰的时候，就被要求先做一个自我介绍。

两人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没想到裴钰直截了当叫人小六、小铁。听上去过于亲近，两人都很含蓄，有些抗拒和尴尬。

其实裴钰也不想一上来就这么叫人，好像故意套近乎似的。实在是王铁蛋的名字太突出，他每次叫都会不由自主联想到小说里铁柱、臭蛋之类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儿，有点对不住王铁蛋。

还是叫小铁好一些，顺便张六也叫小六好了，一视同仁。

小六和小铁被叫进了屋里，浑身拘束着跟裴钰坐在一个桌子上，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怪好吃的，难怪人人都想当官。

裴钰毕竟是官身，还是从京里来的。两人虽然经常在心里偷偷蛐蛐他，但实际上还是很敬畏他的。说实话，虽然有些紧张，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跟在裴钰身边的这两天，算是两人干的最轻松的差事了。

不是因为活少，相反总是跑来跑去的其实挺忙的。是那种心理上的那种轻松，没有颐指气使，也没有呼来喝去。仿佛他们不是下属，而是平级。

吃完饭，三人稍作休整，便出门了。

想到小六和小铁是本地人，对这一代极其熟悉，裴钰笑着问道：“这里有没有那种山，就是那种石头比较多的？”

既然没有现成的熟石灰，那就找找看有没有石灰石，然后用石灰石制作熟石灰。

小六虽是本地人，但他家条件好一些，一直生活在城里，没怎么去过郊外。小铁倒是知道的多，他是孤儿，从小便给地主家干活，对山里的情况也很了解。

“大人，我知道哪里有，不过就是得去乡下了。”

“知道就行，我们今日就去山上！那辛苦小铁你带路，我俩跟着你走就行。”裴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有啥可辛苦的，不是应该的嘛，裴大人也太客气了。不过虽然这样想，小铁脸上却不由自主多了笑。

既然要去乡下，三人也不敢耽搁，赶紧出发了。裴钰还租了辆骡车，这样赶路快些。小六和小铁惊掉了下巴，这也太不讲究了。都当官了，不坐马车，坐骡车，多丢面儿啊！

裴钰才不管这些，租马车比骡车要贵一倍还不止。钱还是得省着点儿花。再说骡车怎么啦？这骡子跑得不是挺快的嘛。

骡车跑得快，不到晌午，三人便来到了第一座疑似有石灰石矿的山头。不过很可惜，裴钰看过了，这山纯粹就是石头山，并没有石灰石。

不过裴钰并没有气馁，又带着两人换了一座山。毫无意外，又是一座纯纯石头山。几人费劲儿回到山脚下，裴钰大口喘着气，本来想再换座山试试，没想到只是往旁边瞥了一眼，便有了新发现。

十几块淡灰色、淡黄色和白色的石块，“躺在”丛生的杂草中。裴钰有些激动，但还不太确定，怕白高兴一次。

他快走几步，来到石头跟前，又在旁边蹲下身来。裴钰拿起一块白色的小块状石头，用手捏了捏，仔细看着。

这手感，这是，这就是石灰石！

裴钰喜出望外，不由大喊出声：“找到了！”

真的？落在后面的小六和小铁闻言，也欣喜若狂，连忙跑过来看。可是当两人看到裴钰跟前孤零零的几块石头时，又不约而同担忧起来。

“大人，就这几块，会不会......太少了点儿？”

修水坝可是大工程，需要的材料不知要多少，就这几块石头，显然不太现实。

裴钰却不太担心，既然在这里看见了石灰石，说明这山里一定有石灰石矿。只是具体的方位在哪里，还得再找找。

“小铁，将你手里的铁锹给我。”

既然是要找石灰石矿，三人便在铁铺里买了现成的铁锹，以备不时之需。这铁锹很锋利，又不笨重，拿在手里爬山也不累人，还能当拐杖使，十分方便。

这些石块明显是从山上滚下来的，裴钰顺着石块滚落的方向往上看，只见一座苍翠雄伟的高山映入眼帘。这山是方圆几百里最高的一座了。因为它看上去植物郁郁葱葱的，不像是石头山，便不在三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裴钰拄着铁锹往上爬了一段路，估计差不多了，便用铁锹开始铲山壁上的土。小六和小铁见了，也连忙过来，一起帮忙挖土。

土层比较厚，三人挖了快一个时辰了，还不见岩层露出来。

裴钰直起身子，捶了捶酸痛的胳膊和腰背，又开始埋头干活。本以为还要挖很久，没想到铁锹突然“叮”的一声。

裴钰使得劲儿大，所以这声音非常刺耳，让人头皮发麻，浑身难受。不过裴钰这会儿顾不上这些，他又连忙试探着挖了好几下，石灰石块儿就这么水灵灵出现在了裴钰眼前。

“有石块儿！裴大人！”小六和小铁也挖到了石块儿，两人激动不已，连忙喊着裴大人，想叫他上前辨认，这石块儿是不是就是他说的什么石灰石，却发现裴钰竟然在发呆。

“裴大人？”小铁用手轻轻拍了拍裴钰的手臂，想让他赶紧回神。

感觉到有人拍他，裴钰很快回了神。刚刚因为太高兴了，裴钰陷入了短暂的茫然之中。

裴钰走近两人挖到的石块跟前，上手摸了摸，心下更加安定，于是点头肯定道：“这就是石灰石。”

“太好了！那我们这就回去禀告严大人和钱大人！”小六欢呼一声。

既然找到了石灰石，而且目测这座山好像都是石灰石矿，三人便没有再继续深挖。挖了这么长时间，三人都累坏了，连忙坐在铁锹的木柄上缓缓神，一会儿回城里也要赶路呢。

裴钰仔细端详着这座山，才发现上面虽然看上去郁郁葱葱的，但是植物都比较矮小。这也难怪，土层底下都是石头，植物生长起来并不容易。

不过好在都是些低矮植物。开采石灰石矿是需要挖掉植物的，要是都是些高大树木的话，挖掉真的很可惜。

天色不早，该回去上报进度了。三人坐上早上租好的骡车，往城里赶去了。太阳已经落山了，瑰丽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霞光之下，一头年轻的骡子，正拉着车子，哒哒哒地卖力赶着路。

找到石灰石还不算，要想得到能用于建筑的熟石灰，先要经过高温锻造，除去二氧化碳和其他杂质，得到生石灰才行。

有了生石灰以后就简单多了，只要往里面加适量水就可以得到熟石灰了。这些制作过程在现代社会虽简单，但在农业社会却不是，更何况看样子，他们生活中很少接触到石灰。

裴钰刚一回到屋子，饭都来不及吃，便点上油灯，将制作石灰的办法，完整详细地写了下来。

眼下虽然找到了石灰石，但是还要上山采矿，高温锻造，这些工作量也非常大，所需的人力物力也不小。也不知道大越朝的生产力如何，能不能短时间制成。

想到这些，高兴没多久的裴钰又陷入了迷茫和焦虑。

不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定会有办法的，现在焦虑也于事无补。

裴钰揉了揉眉心，趁着笔墨纸砚都在跟前，又拿起笔，开始给常清竹写信。之前写好的信，都装订好了，两天前就寄出去了。

希望信件能快点寄到京城，要不然清竹该担心了。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

常清竹已经吃过了晚饭，这会儿正在写信。不过这信却不是写给裴钰的，而是给远在清河村的何小玉的。

给裴钰的信刚刚已经写好收起来了，等到收到裴钰的来信，确定他定下来了，就可以一起寄出去了。

不知不觉，在京城已经生活了快小半年了，还没来得及跟何小玉取得联系。以前他不会写字，也从来没想过，还可以通过书信的方式进行交流。

刚刚在给裴钰写信的时候，常清竹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想到除了给自己的相公写信，给自己的好友写信也是可以的！

好久没有见到何小玉了，常清竹其实很想他，不知道他现下过得怎么样。何小玉是他人生中第一个知己好友，他永远不会忘了他。

好在现在他已经学会写字了，以后跟小玉联系，岂不是非常方便！得把这个发现告诉相公，相公也一定会为我高兴的。

想到这里，常清竹又重新铺好纸笔，开始给裴钰写起了信。

这已经是他今天写给裴钰的第三封信了，但他依旧乐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