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见到库柏勒的第一眼起,马德拉一向无所畏惧的心终于生出些许悔意。
他在岸谷森严的安排下进入了这间如同关押精神病犯的纯白房间,站在库柏勒面前,他总有种被对方目光舔舐过的错觉,好像在这位女士眼里自己是一块鲜甜味美的肉,她正在等待一个时机拆骨入腹。
“这两年我都没有好好看过你呢。”
正在马德拉不知该如何开口时,库柏勒倒是先一步笑呵呵地发来亲切问候,马德拉挑挑眉,把它当成一种示好,随手从角落里拖拽出一把椅子坐到了库柏勒的对面。
“您毕竟很忙。”他这样回到,自从库柏勒抛弃了部分权柄获得留存于醒时世界的权限后,她的日子便越来越不好过了。
马德拉同样以过分直白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库柏勒,最后感叹,“不过现在看来,您的繁忙或许可以告一段落。”
双手双脚被束缚着的库柏勒闻言,“……”
马德拉倒觉得自己还算收敛了,不过看在岸谷森严真的告诉了他曾经宫野夫妇实验项目的部分真相,他姑且算是宽恕了对方将自己擅自被当做司辰的晚肴送到库柏勒面前这一事情。
在黑衣组织工作的这些年里,马德拉学会的最有用的技能便是表情管理,即使知道这或许是一场鸿门宴,但他都舍弃自己的休息时间加班了,为什么不顺便把所有的疑问全部解答出来呢?
于是他那副好像是焊在脸上的微笑在看到库柏勒一副吃瘪的样子后也没有出现丝毫动摇,只是暗自在心里狠狠比耶。
库柏勒倒是没有恼怒,她现在全身都被绑着,歪着头,用一种新奇的眼神看着马德拉,那样子像是在看幼兽呲牙。
“……sorry,我没有刻意隐瞒的意思但,”库柏勒的语气像是哄小孩,“你在生气吗?”
马德拉无奈地叹了口气,“很明显吗?我以为自己装的很好呢。”
虽然不知道库柏勒许诺了岸谷森严什么好处才让她在这间安全的房间躲避各路追杀,但马德拉自认自己和这位司辰的化身没有过节,周身危险的气息也仅仅是库柏勒身上鼓动的食欲——这不怪她,杯相者总是在吞噬与被吞噬中生长。
杯相包含感官欲1望、生育、诱惑、苦痛、血与渴求。而赤杯的本质是苦痛而非诱惑。当然重点在于满足欲望,因此衍生了干渴与饥饿。
他不为库柏勒对自己升起食欲而感到愤怒,但
马德拉喃喃自语,“今晚可是有祭典呢。”
一抬头正对上了库柏勒微妙的目光,硬要分析出个所以然的话,马德拉觉得对方一定是想说自己幼稚,但没办法,他很想去玩嘛,不死之酒就是这种既要又要的贪心鬼。祭典可是要放烟花的,他想看啊。
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马德拉耸耸肩,“一个玩笑,我们来聊点其他的吧,比如您叫我来的目的。”
既然夏日祭去不了了,他总得为自己捞点别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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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降临时,街道化身橙红光海,纸灯笼悬于檐下,彩旗在晚风中轻轻摇晃。萝丝穿着暗红色浴衣蹲在摊位上捞金鱼,蝴蝶结在腰后动来动去、诸伏景光倒是一身便装,恍惚地看着形形色色的路人们穿着木屐走来走去。
商铺挂满风铃,在灯光下亮起金属色泽,与渐次亮起的霓虹看板交织成光影。
“……真和平啊。”他喃喃道。
如愿以偿地捞到金鱼后的萝丝拎着战利品回到诸伏景光身边听到的便是这么一句话。
她用扇子捅捅男人的腰,“老气横秋地说什么呢。”
诸伏景光一愣,正要开口,鲷鱼烧便被女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塞进嘴里。
萝丝边塞边说,“不要浪费哦。”
诸伏景光,“…………”
他无奈地把鲷鱼烧吃掉了。
一开始的时候波特和里奥也在场,但架不住萝丝见到零食就想要得到,没一会儿跟在他身后的里奥和波特就变成了零食处理器……
里奥对待正常的食物一向虔诚,连纸灯笼都不看了,只一味的嚼嚼嚼。而波特在被投喂了烤团子和焦糖苹果后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于是在见到诸伏景光后便一脸菜色地和萝丝分开了。
走前还不忘看了一眼女孩的胃部,“你这里有易次元口袋吗?”
怎么吃了这么多东西也不见鼓?
萝丝昂首挺胸,指着自己肚子道:“一个胃用来装饭,一个胃用来装零食!”
波特看她的眼神瞬间像在看饭桶成精。
诸伏景光看他们凑在一起打打闹闹,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太鼓浑厚节奏穿透夜空,三味线清越的琴音此起彼伏。章鱼烧摊位的铁板滋滋作响,金鱼池边萝丝的欢呼与捞网入水的哗啦声相和,在被鲷鱼烧袭击之前,诸伏景光还处在恍惚之中,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喧闹的灯火。
这才是普通人的日常啊,他暗自感慨,这副场景有多久没见过了来着。
见诸伏景光老老实实吃了自己投递的零食,萝丝满意道:“很好。”
说着她自己也咬了一口鲷鱼烧,“东京相对来说还算和平啦~”
女孩咬着鲷鱼烧的模样倒真的像一只绿眼睛的猫,暖色灯下的瞳孔几乎缩成一条线。
她摇摇尾巴问道,“苏格兰老师,你今天开心吗?”
被萝丝这样看着,诸伏景光无法说谎,于是他点点头,“开心。”
拉着女孩的胳膊避开来来往往的行人,诸伏景光露出某种怀念的神情,他揉了揉萝丝的头,“还有什么想去玩的吗?”
街道上蒸腾的热气裹挟着焦糖苹果的甜腻、鲷鱼烧、烤团子的香味在人群中流转。透明塑料袋里晃动的波子汽水是漂亮的薄荷蓝,萝丝盯着刨冰机簌簌落下雪花般的冰屑,浇上蜜红豆与炼乳。
最后二人来到面具摊位前挑了狐狸面具,萝丝付完钱后把它戴在脸上,配着红色的浴衣看上去确实像神话传说中的式神。
手机传来消息的振动,萝丝翻开看了看,手指在上面点来点去。
诸伏景光,“怎么了?”
“是波特啦,提醒我烟花要开始了。”因为吃了太多零食,萝丝的声音懒洋洋的,面具被她撩到头顶,原本整齐的刘海凌乱地翘起来。
她拽了拽诸伏景光的袖口,“附近有座假山很适合看烟花!我们去那里看吧!”像是害怕诸伏景光不同意,捏着袖口的手左右晃了晃。
诸伏景光没有不同意的理由,迈开腿跟在萝丝身后。
“这种体验真是转瞬即逝啊。”女孩在前面小声嘀咕,“可恶的工作,以后还有机会和大家一起来看烟花吗……”
诸伏景光失笑,“你要当劳模吗?”他打趣道:“还是要当马德拉?”
众所周知,行动组的马德拉对组织996乃至007的工作环境非常不满意,鱼能摸则摸,堪称劳模反义词。
萝丝一下子get了这个梗,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天大笑。
在木屐踏上石板路的清脆声响中,一大一小的身影向山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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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典的欢乐影响不了马德拉一点。
不过他的收获也不算差。
以防他们的话语被旁人听去,库柏勒开口便是一口流利的弗里吉亚语,这让岸谷森严计无可施,起先他还努力辨析着,但在发现自己什么都听不懂后便一头栽进椅子里不动弹了。
一圈孤零的涟漪扰动了鲜血之井的平静表面,弗里吉亚人崇拜的“伟大母亲”就是如今所称的赤杯。他们的土地曾见证过许多历史,而这门语言便是【轰雷之皮】飞升时用于恳求的语言。
赤杯曾牺牲轰雷之皮以求得更强大的力量,很难说她如今使用对方的语言时是何种想法。
在说明自己目的前,赤杯盯着马德拉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朝闻道把你护的太好了……我能否好奇一下,他有告诉过你,你诞生的缘由吗?”
马德拉在座椅上脊背挺直,双手无害地交握在一起,一如他足够迷惑他人的外表那样。
“他从没说过。”马德拉想了想,同样用弗里吉亚语说道:“虽然我挺好奇的,但总觉得如果开口问了,爸爸会不高兴。”
女人闻言笑了起来,她一向是美的,就算体内积攒了让马德拉数不清的入迷,也没有疯子该有的癫乱,抛去身上的拘束服,库柏勒此刻说得上是优雅。
“他不高兴?”她带着点兴奋的喃喃,“错了,孩子,他在害怕。”
马德拉,“他害怕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我和他有过约定。”说到这里,库柏勒又笑了一声,“你看,为此他不惜与我建立束缚,如果我还是司辰,告诉你也没什么,但现在我只是一个化身。”
马德拉唔了一声,“那好吧。”
他像个乖乖小孩,体贴地没有继续追问。
“感谢你的体贴,甜心。”库柏勒说,“但相对的,我可以告诉你点别的,你感兴趣自己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吗?”
马德拉那双黑色的眼珠看着库柏勒,“这也是个交换?”
司辰们都是精明的商人,他们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在拜请对方的同时必须要给予他们与所求之物等价的商品。
库柏勒被他看的笑容一滞,更想要说些什么弥补的话,却见青年也学着她的模样笑弯了眼,状似无辜地点点头道:“好啊,我们可以交换。”
他不在意库柏勒惊讶的目光,主要是这件事困扰他很多年了,朝闻道就算再厉害也不能怀孕啊。
那么问题来了,马德拉表情皱起,像个出炉的带褶包子,既然库柏勒用了“制造”一词——
库柏勒听他怔愣地感叹道:“所以我果然是个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