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姜向着同来的几位夫人看去,几位夫人都看着她。
她想了想,转头对刘嬷嬷:“嬷嬷,请林十夫长派人去彭娘子家中看一看。”
而后她对几位夫人道:“我不知彭娘子在此间可有亲友,或许她往亲友家中去了。各位娘子与她相熟,总比我知晓的多些。”
“她在此间哪有亲友?”钟娘子叹了口气,“北疆辛苦,哪里还有亲友会同来此间?都是我们彼此相伴罢了!”
另一武官夫人则道:“卫夫人思虑周全,或许是我们太鲁莽,没看仔细。待卫夫人这里有了消息再说。”
约摸一顿饭工夫,苏季扬来到:“千户回来了。”
客堂中的武官夫人都愣住了,她们以为姚姜派人去往彭娘子家探看,没料到姚姜派的人去了军营。
她们面面相觑,而后赶紧起身:“卫千户怎的来了?”
“惊动了卫千户,这可真是,唉。”
……
卫骏驰已来到客堂门外,随他同来的还有数名兵士。
客堂内的几位夫人都背过身去。
卫骏驰并未步入客堂,他立在客堂门外的石阶下说道:“夫人,你在找寻曹副尉的夫人?曹副尉的夫人现下虽没在家中,但她在安全处,夫人不必担忧。”
片刻后,他又道:“正好我返回家中,有要紧话嘱咐夫人,夫人且出来说话。”
随卫骏驰同来兵士止步于客堂门外,将不大的庭院都站满了,林振羽则带着骠骑营骑兵立在回廊下。
一时间,客堂内的武官家眷都相互对望,却不再言语。
姚姜让再招添些茶点,而后步出客堂。
卫骏驰扶着她的手臂将她扶到一边压低了话声:“咱们到后院说话。”
来到后院屋内,卫骏驰:“曹副尉的夫人带着他家中的下人逃出城去了!”
姚姜并不意外,卫骏驰在客堂外说找到了彭娘子,她便知他说这话是为了安抚此间的武官家眷。
她看着他,卫骏驰叹了口气:“夫人让林振羽传了信来,我便让人往曹家探看,并将曹副尉唤来问询。”
“起先他不承认,辩解说他的夫人尚在家中。我将话挑明,他才认了:他昨晚就将他的夫人送出城去了!”
卫骏驰怒气难忍:“现下百姓与商队都不能出城,但我派了兵士挖断南城门外的道路,修建拒马与陷阱。南城门外忙碌的兵士有几名出自曹副尉手下。他寻了兵士的衣裳送回家中,他的夫人与家中下人更换了兵士衣裳等候着。昨晚子时前后,南城门外的兵士换班,他的家人趁机混出城离去了。”
“这事若不是夫人派人去与我说明,我也不知晓他居然敢私下放家眷出城!他本做得周密,但现下这事已被揭穿,我已问到他面上。他无从抵赖,又想着他的夫人与随从已离开了,我不能也不会派兵追赶,便认了。他对我言道:他会留在城内为国尽忠,但他希望他的夫人能活下去。但求我放他夫人一马,让他夫人活着回去能替他孝顺两边父母,养育儿女。他愿意将性命交付在此间。”
姚姜愣了片刻:“那,现下千户作何打算?南城门何时关闭?”
卫骏驰又叹了口气:“今日修整完毕,南城门便关闭。人都怕死,曹夫人害怕游牧骑兵,想要活下去都是人之常情!可我已明令不许出城,曹副尉还偷放了家人出去,这是违抗军令,吃军棍都是轻的!这消息若传开,城内哪里还稳得住?这不是明白告诉城中百姓,没有活路了,大难临头各自飞么?”
他一掌击在案几上,案几桌面裂开一道。
姚姜轻咬着嘴唇:“来在家中的武官夫人都去过曹副尉家中,她们未必会信夫君的话,但彭娘子悄然离去不能为人知晓!”
卫骏驰点头:“正是有这个难处。现下城中已风雨欲来人心惶惶,这消息传出去只会让百姓更加不安。我已让人将曹副尉押了起来,软禁在我的军帐内。曹副尉也没与我争执。”
姚姜又想了片刻:“我知晓千户的难处。来到家中的武官家眷我来应对。我会说,会说曹副尉受了伤,他的夫人前去伤营照料,因此不在家中。”
卫骏驰想了片刻:“这个借口不算好,也只能如此了。曹副尉认为他的夫人赶在封城之前离开了,现下没了后顾之忧,绝不会将这事外传。他若敢外传,我便治他个惑乱军心的罪名,斩首示众!”
姚姜叹了口气:“千户的军务我不敢过问,但我想知晓千户可会派人去将彭娘子追回来?”
卫骏驰摇头:“我追她作甚?曹副尉一心要送他的夫人离开,他的夫人也铁了心要离去,并为此花尽了心思。人又已离了城,我派人追回来,岂不是让他们的苦心都化为了泡影?在军营中闹起来,反倒会将这事闹得不可开交。”
姚姜:“可南来的游牧骑兵如今在何方我们不知晓,若是,若是,”
卫骏驰摇头:“夫人,要离开的人留不住。曹副尉的心思我能体会,他也是为了让他的夫人活下去。但私放他的夫人离去我绝不赞同,也绝不会让骠骑兵去追寻。小孤城如今仅有骠骑营兵士数十人,时刻防备着城门外的敌情,不宜出城。且我仅能派数名骠骑营兵士出城,若他们与游牧骑兵遭遇,就是去送死!我不会为了曹副尉的夫人赔上同袍的性命,更不会因她一人而分薄兵力!”
姚姜叹了口气:“千户封城是让城中百姓活下去,可他们没能体会千户的苦心。”
卫骏驰:“曹副尉既然帮他的夫人用尽手段逃出城去,便得听天由命!希望他的夫人运气好些,不要与游牧骑兵遭遇个正着!”
卫骏驰离去,姚姜仔细思量了片刻,方才往客堂来。
来到客堂门外,客堂中有话声传来:“卫夫人怎的还不来?千户不是已离去了?虽说千户说彭娘子在安全处,但我就觉得她已离去了!”
“唉,都是我们犹豫来犹豫去,才没能离开。咱们若有彭娘子果决,这时早已离开了小孤城南去。”
“要不,咱们现下也走?”
“走,现下还能走?彭娘子是如何出城的我不知晓,但她逃出去后,她走过的路便断了!现下咱们出不去了!唉!”
“要不,咱们求一求卫千户?不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实则是夫君已要在此间死守,若我们能回去,即便夫君为国尽了忠,家中还有咱们支撑。若我们也在此间随夫君一同赴死,家中的父母失了依凭,儿女没了倚靠,也太悲惨!”
……
姚姜她没有即刻步入其间,她看了看院内的骠骑营兵士,他们站得不远不近,也不知这话声也不知可传入他们耳中了?
她断定这些话是客堂内的夫人专说与她听的。
大敌当前,武官家眷心中盘算计较,都在情理之中!
但罔顾军令,悄悄逃逸,却是另一回事!
姚姜虽身子沉重,但脚步却不笨重,且因天气渐冷,客堂的门窗都挂上了防寒帘幕,从内里看不到外面的人影。
她没有即刻步入客堂,而是等客堂中的话声低下去,才走到门前。
再招掀起帘子,客堂中的各位夫人见姚姜去而复返,都立起身来。
姚姜:“各位夫人,彭娘子是去照料曹副尉了。曹副尉昨晚受了伤,伤得不轻,千户也分不出人手来照料,才让人请了彭娘子去照拂。伤营虽不是咱们能去到处,但现下军营内有空帐,给曹副尉与彭娘子腾个养伤处并不为难。”
客堂中的几位夫人都面面相觑,片刻后一位夫人小声问:“曹夫人去伤营?她连家门都不上锁便去了?”
姚姜:“曹副尉受伤,彭娘子心急,即刻带着家中人便去了,心中忧急没顾上那许多。多谢各位提醒,千户已让人将她家的房屋上锁了。”
几位夫人神情各异,姚姜微笑着道:“几位不用担心,等曹副尉大好了,必定能见到的。”
钟娘子微笑着起身:“找到了便好,找到了便好。我们便不打扰卫夫人了,告辞。”
几位武官家眷也乖觉,连忙笑着起身:“打扰卫夫人了。我们,我们也是担心彭娘子,才来请教。对不住。”
姚姜:“这事可不能外传,别让百姓不明真相,却心思浮动。”
几位武官家眷一同对姚姜行了个礼,纷纷说道:“不外传,不外传。我等必定不会胡言乱语。一字也不说。”
送走了武官家眷,姚姜便往灶间来。
汪秀芝正带着人做吃食,见姚姜来了,擦了擦手过来:“卫夫人,今日起灶间所有的菜肉都按你说的切碎了再做熟。我们刚试过了,这样一来,即便是老硬且费牙的菜肉,也能轻易吃下了,没有丢弃。”
姚姜点头:“现下的情形,菜肉的都要节省,都想法做熟了吃下。”
她想了想:“汪娘子,自今日起,灶间得有人坐镇。”
汪秀芝看了她片刻:“农庄中肉菜都已送到了灶间,灶间还有兵士看守,你依旧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