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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Case Four - Chap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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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各样的租房款式供人挑选,租金实惠,性价比高,周围聚集了大量的流动小摊贩和街边小商铺,生活便利,交通网络四通八达;面朝区政府这些年来大力宣传推动的文化旅游园区、背靠滨海顶级商业区和住宅区,更能为来粤港打拼的底层外地人提供无数白日做梦的绝佳契机,也成为一鞭鞭抽在这些牛马身上的动力源。

魏茗芳在这里租住的是一间常年阴暗潮湿的半地下室,其租金相比于地面建筑当然更为低廉,白天能在某些时段通过几片半扇黄乎乎的玻璃窗捡漏到一点采光;其中堪称是“厨房”的地方联通着后院的一片小菜园,是这空间理唯一能通风的口子。欧仲霖和向义昭看着眼前狭小的门外拉着的警戒线和站岗的民警,很明显勤勤恳恳的痕检组已经在他们到来之前就关顾过这处住所了,周围眼下还有零零散散的街道民警在走访魏茗芳的那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又一问三不知的、同样被生活的甜蜜希望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日均流动性堪比大型交通枢纽中转站的“邻居们”。欧仲霖和向义昭走马观花似的看了一圈,从前门到后院,一路确实所有生活用品都摆放地规整且洗涮地十分干净,看来魏茗芳还算是挺精心地呵护打理着她的独居生活。这压抑逼仄的空间里,最引人注目的其实是魏茗芳单人床旁边那一方小小供桌,上面并排放着唐礼振和唐枋远的牌位,两张冰冷的一寸黑白照里,一位中年男性笑得和气憨厚,而另一位少年笑得开朗大方;在这阴暗的半地下室内,少许微光给他们的面部带来一丝暖色调,对比那张空落落的灰色单人床,显得温馨又诡异。牌位前边的青花瓷盘里供着三五个新鲜的水果和几块精致的糕点,黄铜香炉中的三只线香早已烧尽了,少许灰烬落在桌上,只余空气中点点燃香味。基于国人对于死者的尊重和避讳,每人路过床边都会双手合十、微微躬身拜拜、然后迅速远离,生怕打扰了两位逝者的安宁。

绕过房中的日常休息区,从厨房联通着的小门出去,只能供一个人转身一方后院里,除了种植一些能日常采摘食用的简易蔬菜作物,还三三两两地种着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草,有些迎着日光开得正盛、汲取着来之不易的采光;另一些应该是花期早过了,只剩下粗细不一高矮各异的暗色枝干在冬日的阳光和海风中微微摇摆。再从后院绕出来,二人就碰见在门口东张西望的房东大婶;她操着一口浓重的粤港本地口音,反反复复地念叨着魏茗芳每次交租交水电是如何准时、平时如何爱干净爱打理,一手饭菜做得是如何香如何好吃,又是如何安静规矩还不给人添麻烦;总之一句话,这么礼貌和气通情达理又不来事儿的稳定好租客,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界上,那是打着灯笼都没地儿找去。欧仲霖和向义昭临走时,那位贴心的房东还念念不忘,千叮咛万嘱咐地让警察同志好好办案,可别冤枉了这位孤孤零零的好人家。

拖拖拉拉地从港南区赶到龙中新区CBD、一脚踏入安辰工作室时,正好是四点半,欧仲霖都佩服起自己的卡点能力来;就在刚刚进门前,二人的手机同时跳出实时热门新闻,二人迅速瞄了几眼都皱紧了眉头,但一时间也没法深究;推开半掩着的工作室大门,欧仲霖一眼就发觉外间接待室墙上原先的那四幅维特塔罗大牌挂画不知何时被替换了,现在变成了两幅马赛塔罗的大牌图案,它们分别是“Justice”和“Wheel of Fortune”。欧仲霖轻敲了内部套间的门,听到里头轻微的应声后缓缓推开,抬眼只见安辰身着款式宽大的深色薄羊绒衫和休闲款运动裤,此刻正慵懒地靠在沙发椅中,还是捧着那本Phaidon出版的Neoclassicism (Art & Ideas),正随意地翻到书籍的最后几页。室内放着柔和舒缓中又带着点淡淡忧伤哀婉的纯音乐“Here to Stay”(by 鹭巢诗朗);空气中漂浮着沉香木熏烧后那温和馥郁又使人舒畅放松的气息,随着一呼一吸顺入鼻腔肺部,一扫二人之前游走于各个社区所带来的疲惫和浊气;而办公室右手边的墙面上,那占满整面墙的巨幅印刷挂画,已经被换成了可以算是深受浪漫主义和新古典主义流派风格影响的、发源于NY的 Hudson River School 的创派大师 Thomas Cole 的一副经久不衰的传世名作,The Course of Empire - Destruction。这副画作气势恢弘又严肃沉重的叙事结构和外溢情绪,让多多少少知道点儿门道的欧仲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也令完全不懂画作的向义昭不禁连连侧目。

看到欧仲霖以及他身后的来人,安辰合上书籍、随手扔在沙发椅上,支起身子、抻了个懒腰,起身踱步到茶几边坐定,开始不动神色地烧水、准备泡茶,一边还客气且疏离地让二人随意就坐。对于自己把人家从下湾特别区浓厚的节日氛围中大老远地喊回来、但又让人家白白等了少说有一刻钟的放肆无礼行为,欧仲霖早已想好了经典三步走对策;他满脸挂着歉意的笑容,先是表明案情紧急、今日行程已满,再将刚才从【荣福斋】现点的几份主食和甜食外带恭恭敬敬地放在安辰的办公桌旁,又赔上了一堆天花乱坠的道歉和好话;果然眼见着安辰的态度从先前刚进门的冷淡无视,渐渐转变为了无奈和妥协;在欧仲霖眼里,这已经算是胜利前希望的号角了。三人习惯性地在茶几两旁就坐,安辰听着耳边呼呼的烧水声和欧仲霖聒噪的啰嗦声,在向义昭那没什么耐心的眼神中,不紧不慢地埋头在茶罐里挑挑拣拣,最后相中了一泡祁门红茶,又是一连串行云流水般具有观赏性的工夫茶表演,安辰将两盏溢满了水果香、松木香、和花香的、色泽浓厚又清澈的茶汤推到二人面前,用眼神询问欧仲霖今日如此急匆匆地召唤自己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现在人就在眼前了,欧仲霖倒是不急着讨论魏茗芳身上的种种;趁着安辰泡茶的间隙,他就麻利地将几份外带分别放在各人面前,今天主打一个轻松随意、让安辰也边吃边聊。相较于在外面兜兜转转跑了大半天、而且对那套重口午餐也不甚满意,到这个点儿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迫不及待地对色香味俱全的高档晚饭猛下毒手的欧仲霖和向义昭二人,安辰眼下并无晚饭的食欲,他仍旧慢悠悠地喝着自己的红茶、配着品相精致味道绝顶的中式开酥造型甜食,也不出言催促;待如狼似虎的二人几乎解决了三分一的晚饭,欧仲霖才将魏茗芳的照片推到安辰面前,让他仔细看看、确认此人是否是他在匿名互助会做志愿者时多次接触过的魏茗芳,也即是志愿者们口中的“芳姐”。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欧仲霖才一抹嘴边的油水,在安辰心疼的眼神中如牛饮般灌下一盏茶水,让安辰大概说说他是如何认识魏茗芳,魏茗芳身上是否有异常之处,特别是给魏茗芳所做占卜的主要内容等,反正就是一切他能回忆起的情况。

安辰拿起面前一块冰皮榴莲细嚼慢咽,缓缓道来;原来安辰第一次去“今生同行”匿名互助会做志愿者时,大概是去年盛夏七月的中旬,至于活动地点嘛,说来惭愧,是他闭眼点着地图随机选的、碰巧去了港南区的那个地点而已;当时魏茗芳就已是那个活动地点的与会人员了,不过听说她也就比安辰第一次去的时间早了两周而已。一开始安辰的确没有注意魏茗芳,那位总是一个人静静地呆坐在活动场地一隅,面无表情,从不和其他人互动交流,不论是经历相似的其他与会人员、还是热情帮忙的志愿者,在魏茗芳眼中都如同空气一般;魏茗芳似乎只是为了证明自己还真实“存在”、从而才定期定点地“出现”在那里,所以她也尽量让自己变得渺小。安辰继续回忆着他印象中的魏茗芳,在他娓娓道来的描述中,她是一位沉寂又漠然的旁观者,礼貌且少语,平和且透明;就像所有经历了丧夫又丧子之痛的苦命人,没有谁能去轻易评价或批判她私下里所展现出来的一潭死水般的生活方式和态度;在旁人眼里她的“凝固”或许是异常且消极的,但在她自己眼里,兴许这才是她面对并抗击苦难和磋磨的唯一正确途径。

安辰接着又提到自己并没有主动地去接触或结识魏茗芳,而是在他开始做了大约一个半月的志愿者后(去年九月初),与会人员中有一位新加入的单亲父亲,他念初中的女儿前不久出意外去世了;当天的主题分享环节结束后,那位父亲颤抖着抹泪,请求安辰能不能给他做一场链接去世亲人的灵性占卜。他本以为女儿会给他托梦,但女儿头七过了他都未曾梦见女儿一次,所以想听听去世的女儿是否有话要给他说,让他好有个念想。当时安辰并没有立即满足那位父亲的请求,只是温和且平静地告诉他,自己手里现在有一副“OH卡”、能投射来自灵魂的声音;如果他女儿在天有灵、现在说不定就在他身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听着他的祈祷和愿望。通过他自己亲自抽取和读取OH卡的画面和文字内容,他心里就能直接听到女儿给他的传讯。在欧仲霖和向义昭不解又求知若渴的眼神中,安辰暂停了叙述,他自然是知道得先给面前二位稍微科普一下应用心理学界的趁手小道具、风靡全球的实用工具,OH卡。安辰走到书桌旁翻翻找找,终于从抽屉里拿出一盒长条形的红棕色纸盒,倒出其中一大一小尺寸的两叠卡片;其中一叠尺寸更小,上面是绘制了各种各样场景物品等意象颇为模糊的水彩画面,而另一叠尺寸稍大的则是中间部分空白,四周写着英语单词的卡片。安辰握着两叠卡片简单地介绍道【OH卡,在心理学上又叫做潜意思直觉卡,是一种利用心理投射来辅助双方进行对话的测试卡;小的这叠是88张图卡,大的是88张字卡,使用者随机抽取图卡和字卡,将图卡放入字卡中便会有数千种不同的图案和文字组合;借助文字和画面的力量,可以刺激“读者”发挥创造力和想象力,从而促进相互间的互动、增强认知和自我察觉;而心理医生或咨询师能通过聆听理解“读者”的不同解读和看法,帮助对方探索潜意识,倾听对方的真实感受,还可以在此过程中不断地发问,从而引导“读者”深入地挖掘问题,寻找答案。】

在安辰那口文邹邹的概要中,欧仲霖和向义昭已经从完全迷蒙的状态中慢慢地咂摸出一点点逻辑性来,安辰继续解释道【虽然图卡有固定画面,字卡也有固定单词,但卡牌组合在一起却没有固定意思;就算单纯地看图卡或字卡,它们对每个人的意义也是完全不同的。不同于占卜工具,塔罗牌或其他类型的牌卡每张都有其原本特定的符号象征意义,只不过放在具体问题和牌阵中引申出不同的牌义而已,整个解读过程是由塔罗师主导且有最终解释权。对OH卡的使用者来说,更多的是要引导“读者”在咨询的过程中不断进行自我探索,最终让“读者”主动找到问题的解决方案。】意识到自己稍稍有些跑题的安辰,在简要地对OH卡做出说明后,又回到那个和魏茗芳最初接触的契机故事中,当天那位中年丧女的父亲捧着自己随机抽到的几张图卡和字卡,在安辰的引导和发问中,哆哆嗦嗦地反复念叨着自己的的确确感受到了女儿在天之灵给自己的传讯,他声泪俱下、泣不成声,而后又连连道谢,最后步履蹒跚地离开了活动场地。而全程在一旁默默地观摩的魏茗芳,此时也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走上前来在安辰面前坐定,想让安辰给自己也看看那些花花绿绿的图卡。安辰正讲到关键处呢,向义昭这回倒是听得聚精会神,没想到出声打断安辰的是欧仲霖,他伸手自然地接过安辰手中的两叠牌卡、不经意地翻开起来,并和声问道【安老师,为什么在匿名互助会活动上,你作为占卜师却偏偏为他们做起了“心理咨询”?你不是说不具备多少相关方面的背景和知识么?为何不像往常那样直接用塔罗牌或神谕卡去传递你的解读,反而要让那些失去亲人的与会人员自己来进行解读呢?】

欧仲霖的发问让安辰毫不意外,他淡淡一笑,轻声回道【首先,OH卡的用法很多,单张卡片或每种组合的理解都因人而异;你经历过什么、你心底渴望什么,那你眼中便会看到什么、心中便会感受到什么。OH卡的使用不仅仅拘泥于心理咨询行业,最通常的用法,它能作为团队破冰游戏的工具,也能提升个人的创造力和想象力,还能够窥探个人潜意识下的真实自我。】转而安辰的声音中又带着点悠远的悲悯和感伤,继续道【其实从第一次开始接触这些经历了丧偶失独的人群,我并不能准确地知道或把握他们的核心诉求是什么,如果在不了解的情况下,轻易地就把自己对于几张占卜牌卡的浅显解读强加到他们身上,以及任意去点评他们所经历的不幸,那是一种,呃,怎么说呢,对基本人性的不尊重吧。在往小一点说,如果言语中稍有不当,有可能适得其反,会加深他们的防备心和伤痛,从而拒绝真心交谈。说实话,大多时候,这些失去了太多的人群,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或是他们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在失去至爱至亲后,他们很长一段时间是处于易碎又敏感的边缘状态,更别说常常深陷于否认、愧疚、自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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