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栎几乎脱口而出:“刑警也是人,怎么就不能怕疼?疼的冒虚汗了都!这止疼药是不是假的?”
“不能够啊,我看着下的……”医生觑了他一眼,刚才因为说错了话有点心虚。
霍惊云一边偷瞄犯心疼病的俞栎,一边得寸进尺越演越嗨:“是要疼死人吗?……快跟我说那事儿,要是能分散注意力,保不齐就不疼了。我等不了……一……点儿,我还有心愿未了啊,死不瞑目啊……”
小医生见他这副哭天抢地模样,又做起了和事佬:“霍警官都疼的说胡话了,帅哥你就跟他说那事儿呗,又不会输房子输老婆。”
敢情那事儿你知道咋的!
俞栎拗不过,只好硬着头皮说:“等你好,好了。”然后推开一脸正义的小医生,匆忙出了病房门。
·
第三天,霍惊云能下地走动,就吵嚷着非出院不可,一来他要马不停蹄回警队工作,二来医院算是公共场合,什么也干不了。
当天晚上,方局就领着尹建来看他。
“谭韬被灭口,马明亮死鸭子嘴硬,真画找不着,案子不好往下进行。”方局重重叹了口气。
“被谁灭口的查出来没?”霍惊云问。
“监控上显示是个陌生面孔,戴着口罩无法辨认面貌,视侦小赵根据身高、体重、瞳距等对比了图片库,没有找着符合体貌特征的。邪门儿了,我跟小苏都不知道水里什么时候下了药。”杨泽说。
“巧合太多了,咱们去抓马明亮,他好像早就知道一样,在那可劲拖延时间,好像等着谭韬被灭口、肖裎来抓栎哥,呃,俞教授。看起来就像一个帮另一个杀人,另一个把自己当鱼饵拖住栎,俞教授。”
霍惊云的脸显得很严肃:“假如你说的是真的,他们又从哪里知道了咱们的抓捕计划?”
“方局,咱们要不要把情况反映给省厅?”杨泽做事一向四平八稳不逾矩,这些年来在局里是出了名的办事牢靠,他开门见山指出了事情的严峻性,如果警队里真出了内鬼,意味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都遭到了监视,后患无穷。
“再等等,事情闹得越大,反倒是会打草惊蛇。把那天参与行动的两个小组人员全查个底掉,暗地里查,就不信揪不出这根狐狸尾巴。惊云你这伤是那个肖裎逼的,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霍惊云刚要开口,俞栎推门进来,还顺带给霍惊云带了夜宵回来。这几天霍惊云突然成了没手没脚的植物人,除了嘴还能提要求之外,自己的任何事都要俞栎长俞栎短,什么“粥太热了吹吹”,什么“袖子掉碗里了擦擦”,穆秀秀准备的八大金牌陪护让他劝退了四双。
俞栎展现了有生之年最持久的一次好脾气,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童生被磨成了周到体贴无微不至的家庭妇男。
他洗手、倒粥、尝冷热,边跟俩人很自然地打了个招呼,边端给霍惊云。尹建见怪不怪,方局却少见多怪起来:“俞顾问,你你你亲自照顾这狗也嫌?”
“是。”
霍惊云把两手大剌剌架脑门后,颇为体谅人间疾苦的说:“别人做这些,他又不放心。”
听得方局正襟危坐,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摆,只好使劲清了清嗓子说:“这种同志之间的情谊是需要大力提倡的,你们互帮互助,一个冒死救了另一个,另一个不分白天黑夜的照顾,是我们警队的榜样啊,榜样。”
尹建忍笑忍得肚子疼,心道老大还是有点分寸,没直接让俞教授喂着吃,要不方局指不定说出啥虎狼之词!正想着,突然毫无征兆地吃了他老大一肘子,当场疼得“嘶”出声来,立刻又挨了他老大的眼刀。
“你恩将仇报呐?敢情这些年都错付了,小心心哇凉。泽哥你给评评理,咱队里还有没有笑的自由了?”
“叫你笑他。”杨泽温和地说。
“嘿,贼喊捉贼,你刚是不是别过脸去了?”
“咳咳,正事,正事!就不该带你仨玩意儿一起商量事,刚说到肖裎,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之前还听说他救了俞教授,现在一转脸怎么会跟俞教授和你过不去?行径实在是太恶劣了,要敢再来,他妈直接抓了,按照杀人未遂起诉!”
霍惊云向俞栎投去询问的神色。
“他不会再来了。”俞栎神色笃定地说。
“嗨,我俩这不全须全尾在这儿呢嘛,算不上杀人未遂。”此间因果,只要俞栎不说,他更不会透一个字。
“算这狗崽子惜命!”尹建愤愤地说。
“泽儿你怎么看?”方局问。
“这个人行事好走极端,还是得跟民航局那边打个招呼,一旦有他得消息,我们密切跟踪。”
方局点点头。
俞栎神色忧虑,霍惊云看在眼里,他没说什么,等警队一行走了,俩人才又开始讨论。
“在担心什么?”霍惊云接过俞栎递过来的睡衣问。
“杨泽说得有道理,肖裎行为偏激,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
这时,技术宅赵菲菲同步给霍惊云和方局一个加密文件:“马明亮海外账户被破解,8月15号账户收到一个匿名账户汇入1000万美元。”
霍惊云一个电话打过去:“汇款方信息能追踪到吗?”
“霍霍霍队,在查,等——咦,竟然是中国的账户,隶属于呃……中海集团,对,中海集团。”
中海集团去年已经被肖裎收购,画也是他从马明亮那里买走的。只是,证据呢?
暑假将尽,这天,他要准备下次警队授课的材料,自己去学校查找一些内部资料。
到了校门口,刚跨下自行车,就看一个滑滑板的小男孩朝他飞奔而来,将一个木匣子塞到了他手里,然后一个漂亮的漂移,往操场那边滑去。
“小朋友等一下!”
小男孩耍了个花活360度转身:“大哥哥还有什么事?”
“这,谁给你的?”
“一个高个叔,说把这个送给你,我能得到玩具。”
小孩早已经蹬着滑板车消失不见,留下俞栎陷入深深的不安当中——他与霍惊云本来就鸡飞狗跳的生活眼看着也已经不保。
这个人潜藏在暗处,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不过是在今天早些时候给图书馆打了个电话,自己的行踪就被人全程监控上了。
他提着木匣子走到一处草坪前的座位前,先是看到了盒子上的纸条:密码是对你对我都很重要的6位数字,错了我会生气哦。
他闭上眼睛,屏气凝神,脑海跳出一串数字:100826。14年前的今天,林栎第一次出现,在肖裎心里,8月26号就是他的生日。
摁下这六个数字的瞬间,“啪嗒”一声脆响,木匣子弹开,一幅画映入眼帘:正是蒙克的《病孩》真迹!
这时,俞栎手机响了,是个国际号码。
“栎,生日礼物喜欢吗?”
“你到底要干什么?”
“帮你哦,拼图上不就少这么一块?话说你男朋友怎么样了?鱼汤好不好喝?”肖裎坐在办公室转椅上,其中一台电脑显示的正是霍惊云在医院的画面。
“你敢动他一根头发试试。”俞栎低吼一声,手攥得发白,青筋爆出。
“哈哈哈,自然不敢。”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俞栎一秒钟都不能等,资料也不查了,提着画就跑去路上拦车。出租车上,他打了霍惊云无数电话,都没人接,又打给霍子瑜,发现这宝贝丫头更是心大,打了几下没电关机了。
这直接导致他一下车就开启了百米冲刺速度,风驰电掣的闪过警队大门,电梯都没坐,一口气爬上五楼,病等他浑身湿淋淋的推门闯进去,气喘吁吁盯着正要喝鱼汤的霍惊云时,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怎么这时候来了?一会不见我就急的满头是汗,哎呀我又没事,过来给你擦把脸。”霍惊云任何时候守着任何人不管真假,都不忘臭显摆自己在俞栎那里有多要紧,主打一个千金难买爷高兴。
“说正事儿,干嘛不接我电话?”
“刚开完会拿到电话,还没来得及给你回,穆秀秀同志的电话就进来了。”
“栎哥,你是给狗追了一路吧?”尹建倚在窗户边打趣他。
“别喝,给我!”俞栎三步并作两步,夺下他手里鱼汤,自己亲自咕嘟咕嘟喝了半碗,然后草木皆兵地盯着手机。
所有人面面相觑,过了五分钟,霍惊云开口了:
“发生啥事了?”
“别说话。”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自己确实没七窍流血而死,也没人来电,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刚进学校就收到了这个。”
尹建接过俞栎手里的匣子打开,尖叫起来:“这他妈不会是值1个亿那玩意儿吧?”
俞栎点点头。
“这变态到底要干嘛?”霍惊云问。
“操纵、支配、控制,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监视之下。”
“还是咱们身边的人……”
一直在窗户边的尹建被看得发毛:“鱼汤是我妈煲的,她她一人儿在家,弄好了我开车取回来,不至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