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在此处的。”
“小公子,随我先出去吧。”
翟阙甩开了彭虎要扶他的手,攀着牢门站直了身子,
“这也是大哥的手笔吗?”
彭虎低头不语,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属下给你擦一擦吧。”
翟阙没有看他,身子侧了侧,和他拉开了点距离。
彭虎见状无奈道,“府君,自有府君的道理。这唐公子,原本就是风满楼的人,府君自然有权处置…”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及至翟阙怒视的目光扫过来干脆闭了嘴。
翟阙扫了他一眼,又往前走了一步,眼睛看着他,手已经摸上了刀鞘,彭虎只迟疑了一瞬就被他用剑抵住了脖子,
“开门。”
“属下不能…”
翟阙移开剑身向下捅入他的腹部,彭虎嘶了声微微弓着身子,“没有…没有府君的命令,我不能开。”
“我原不该与你为难的。”翟阙松了剑鞘,彭虎往后撤了两步靠在了湿滑的石壁上,背上冷汗与水珠齐流,看着翟阙用他递来的帕子一下一下擦手,
“那日崇州,你也在的。他如何帮着你们对付黄祸,我如何与他拜了天地,你都是最清楚不过的。你软禁我,沿路杀人,我何时与长兄说过半分?”
“彭大人,长兄的吩咐到底是‘严加看管’还是将人折磨至死?”
暗室里,翟阙的眼睛就像幽幽两团鬼火,定定地盯着他,彭虎被这眼神盯得心虚地别开了头。
翟阙还真的猜对了,他别的不清楚,还是最清楚自己长兄的性子的,翟赫最不乐意的就是在细节上费心,让他捉人说也确实只嘱咐严加看管,是他带了自己的私心。
翟阙烦躁地踢了两脚门,拎起彭虎的衣领,少见的失控暴躁起来,
“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让你开门!”
“有你这样的人在身边哄着他,我们翟氏一族迟早要闯出大祸。”
彭虎动也不动,只微弯着腰任由他发泄情绪,好像早已习以为常。
见他没有反应,翟阙更是急火攻心,眼前一片眩晕,豆大的冷汗顺着额角流下。
“闹什么。”
翟阙模糊间看到彭虎听声直起身子,对来人颔首。
不多时他也被圈进怀里,一方帕子仔细地擦着面上的冷汗和嘴角的鲜血,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翟阙再发不出一个字来,只紧紧拽着翟赫的衣角,看着他熟悉又陌生的脸昏了过去。
-
几日后。
岚山的日出洒在雨丝锦上,把金辉映满了整间书房。
翟赫正打坐入神,就听外间一片乱糟糟,似是侍女在追什么人。
他回过头果然看到书房的门被踹开,翟阙赤着脚,散着头发就急匆匆跑来了。
翟赫接过侍女手上的披风,挥手示意侍女退下,亲自披到了他身上,
“醒了?你不找我我也是要找你的,何必这样急匆匆跑来,若再着了风寒恐怕还得要躺几日。”
翟阙哼笑了声,
“少来。你何时把我放在心上,何必惺惺作态。”
翟赫嘴角挂着的笑就敛了下来,抬眼道,
“住口。”
翟阙面向湖景而坐,看也不看他一眼,翟赫又软了口吻,
“你这话说的好没良心。我没离家时,你娘没心思看顾你,爹又忙,日日都是我抱着你哄你的。”
“就算是离家,年年生辰节气,各式珍品我何时少了你的?你二哥都没这般待遇。你现在为了一个外人这样说你大哥,你占哪门子理?”
“不是外人。”翟阙终于起身看着他,“大哥,我们在崇州就拜过天地了,彭大人没告诉你吗?”
翟赫皱了皱眉,将手中茶杯重重放到桌上,
“家里知道非得剥了你的皮不可。”
“不用你管!”
翟赫闭了闭眼,听他不依不饶道,
“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弟弟就把人给我放了!”
“否则我就一把火把你这烟雨阁烧个干净!”
他又重重呼了几口气,“喊什么,我能听见。”
四面窗子都开着,穿堂风过,丝薄的里衣烈烈作响,更显出他身子的单薄来。
翟阙一言不发地靠着窗子,眼角却已是哭过的薄红。
又是这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可怜又倔强的模样,若不是这幅身子拖累着他,这一定是他们翟家最能折腾的孩子。
翟赫妥协叹道,“罢了,真是欠你的。”
他喊人过来嘱咐了放人,又嘱咐好好照顾,翟阙才甩手离开了书房。
“府君,真就这样把人放了?我们追了他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给那些小的看看,背叛风满楼是个什么下场。好不容易把人抓过来,又轻飘飘地放过,恐怕…”
“谁说我要放过他了?”
看着翟赫嘴角那抹不在意的笑,彭虎感慨这才是他认识的府君。
“先放了,寻个机会杀了就是。”
“那小公子那边…”
“小孩子一时兴起罢了。再寻个好看的,过不了几日就忘得一干二净。对了,他是怎么摸到地牢去的?”
“是萧教主身边的那个,说了不该说的话。”
“人呢?”
“逃了。”
对上翟赫皱眉,彭虎忙道,“已经派人去追了,很快就能捉拿回来。”
“不必了”,翟赫正认真摹写着清心诀,“就地杀了就是,不必带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