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儿他刚才看的那本小说,回头的时候正好看见萧贝宁的那副呆样,怕直接说她不好意思,苏言将有盘菜推到了萧贝宁面前,并冲她友好的笑了笑。
萧贝宁这才回神,赶紧把筷子夹着的菜放回嘴巴里。
苏言看她吃完,才问她:“上午的训练累吗?”
小姑娘先是点头,然后又摇头。
她见苏言还是笑着望着自己,就道:“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觉得累。”
这就是辛苦虽然辛苦,但是心里是高兴的了。
苏言鼓励她道:“有个发自内心喜欢的爱好是件很酷的事情。”
小姑娘闻言,眼睛都亮了,道:"我爸爸也这样说。"
话说出口,她又赶紧一脸懊悔的朝钟柢看去,见对方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不悦的神情,才松了一口气。
用餐完毕之后,罗秉生给萧贝宁安排了文化课的辅导教师,她需要去上课了,这也是萧贝宁的母亲萧雅要求的。
小姑娘天资一般,如今的小孩儿学业压力又很大,为了让她能够顺利的读一个好高中,只能从补课上下功夫了。
她离开餐桌时,颇有些依依不舍。
特别是当她又被罗秉生领着从花园阳台楼下经过时,看着苏言又在那里捧起了一本书在看。
根据刚才餐厅里的谈话,萧贝宁猜测他应该是在看某本侦探小说。
而在他不远的地方,钟柢居然在打开笔电办公了。
萧贝宁看得好生惊讶,毕竟在她的印象中,钟柢从不在家里办公。
何况是大白天,他要是有集团事务需要处理,完全可以在公司。
“哥哥怎么有事情还在家里?”
她不禁问。
罗秉生看了看花园阳台上的那两人,笑着道:“因为苏先生和贝宁小姐都来家里了,先生想陪着你们。”
“哦哦。”
萧贝宁点头道,但是她的心里却知道以前她来钟家的时候,钟柢是从不会这样的。
这样的改变绝对不会是因为她,而只可能是因为这个苏言。
他们走远了一些,她才大着胆子问罗秉生:“这个苏言哥哥是做什么的呢?他好像一直在看书。”
她虽然年纪小,但是怎么也有十二三岁了,现在的小朋友格外早熟,该懂的也懂了。
“苏先生是一位古琴艺术家,去年的××晚会,他还受邀出席表演了。”
那个××晚会,即便是萧贝宁这样的初中生也是知道的,她不禁瞪圆了眼睛。
“除去这个之外,有个狸花APP,贝宁小姐你听说过吗?苏先生是这个APP的几位老板之中的一个。”
罗秉生继续道。
随着国潮的风靡,在年轻一代中喜爱国风相关的事物的人越来越多,而狸花APP在国潮这一块儿就做的特别好,萧贝宁也知道。
“哇,苏言哥哥好厉害啊。”
萧贝宁感叹道。
罗秉生还是笑眯眯的道:“不过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还是先生喜欢。”
萧贝宁疑心自己听错,但是回头去看罗秉生时,对方却什么也没有说了。
苏言带来的改变还远不止于此,从这一天开始,萧贝宁就发现钟柢一直待在了家里。
或者确切一点说,他一直都待在了苏言的身旁。
甚至有一天晚上,钟柢还让人在花园里支起了烤架和桌子,而他自己居然系上了围裙,俨然一副要烤肉的样子。
萧贝宁惊讶极了,从她知道有这个哥哥的那天起,她对这个哥哥的看法就是对方彷佛是那种活在电视或者书本上的人。虽然她一直喊对方哥哥,但是说实话很多时候她看待对方和看一座伟岸英俊的石像没有差别。
而现在,这座石像居然变成了大活人。
不过比起萧贝宁的惊讶,其他人似乎适应良好,尤其是那个苏言,他甚至还在一旁帮着钟柢串菜。
当然,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缘故,他也会吃上钟柢第一时间烤好的菜。
萧贝宁看着他眯起眼睛,一脸享受的品尝着食物,末了还会对钟柢说一些话。
萧贝宁坐在餐桌那边,因此听不见他们说的是些什么,但是从钟柢的表情来看,她猜想那应该是夸赞人的话。
因为钟柢的神情看起来那么柔和。
石像有了温度。
钟柢烤的菜有很多,苏言也会将许多肉菜和素菜分给萧贝宁,除去萧贝宁之外,管家罗秉生也有份。
钟柢和苏言都站在烤架前面,偶尔苏言还会替钟柢扇扇风,有的时候,他也会坐下来,就那样看着钟柢忙碌。
萧贝宁和罗秉生都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但是萧贝宁敢打赌那两个人除了要分发食物的时候会向他们这边看过来一眼之外,其余时候眼里是绝对没有他们的身影的。
萧贝宁还看到,站在她身旁的罗秉生居然在悄悄的抹眼泪。
她惊讶极了,但是又十分确信自己绝对没有眼花。
作为一个晚辈,她想她还是悄悄地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的好。
她不明白罗秉生为什么会流泪,但是她有种直觉,这绝对不是难过或者悲伤的泪水。
如果说关于苏言的到来让钟柢有了莫大改变是一种错觉的话,那么在接下来的某一天里苏言的短暂离开则正好否定了这种看法。
那是一天中午,萧贝宁像往常一样到餐厅吃饭,可是当开始用餐的时候她发现餐厅里只有她和钟柢两个人。
她不禁问出口道:“苏言哥哥呢?”
明明早上的时候对方还在的。
“他有朋友到A市来,他们约在外面吃午饭了。”
钟柢道。
这个回答其实并没有丝毫问题,可是那一顿饭吃下来,萧贝宁却觉得餐厅的空气都是憋闷的,尽管餐厅里的所有窗户都是打开的,花园阳台那里的窗帘甚至都被风吹了起来。
一切似乎看起来都和昨天一样,都是又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这种感觉在晚饭时分萧贝宁从远处走向餐厅的时候更加强烈了。
暮色时分,她从远处走过来,看到花园阳台上只有钟柢一人的身影,她忽然就明白过来是哪里不一样了。
苏言不在,钟柢脸上那稀薄的笑意就收了起来,他彷佛又变成了宫殿里无悲无喜的神像,和凡人之间隔着遥远的距离。
不知道为什么,萧贝宁就突然在心中希冀着苏言的出现。
她希望对方赶快出现,好让她那个哥哥重新又回到人世间。
而上天好像真的听到了她的心声一样,很快在她的身后就响起一道清亮的男声。
“吃饭了吗?我是不是来迟了?”
然后不等大家回答,他又自顾自道:“肯定还没有开饭,我回来的正是时候。”
钟柢已经站了起来,走到花园阳台的边上,道:“玩得开心吗?”
他问的自然是苏言。
“还不错。”
然后苏言笑着和一直盯着他看的萧贝宁打了招呼,“晚上好啊,贝宁。”
“晚上好,苏言哥哥。”
萧贝宁说完话,忙回头去看钟柢的神色,在夕阳的昏黄光中,她彷佛看见了钟柢充满笑意的眼睛。
到了用餐的时候,这种变化就更明显了。
萧贝宁还记着中午用餐时的情形,然而这顿晚饭时的氛围和中午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有苏言在,萧贝宁感觉餐厅里的风都是柔和的,它正温柔的拂过每一个人的面庞。
她甚至还闻到了花的香气。
萧贝宁在钟家并不会无限期的待下去,一来她和钟柢虽然是兄妹,但是关系尴尬,和那种完全同父同母的兄妹是不一样的。
二来她也知道钟柢和她母亲之间的往事,实在是一道深不可测的伤疤,恐怕是终其一生都无法抚平的伤痛。
所以待了一个多周之后,萧贝宁心里就在盘算着什么时候回去。
父母出国旅行的归期已经定了,萧贝宁希望他们能够早些来接自己。
而她没有想到的是,苏言居然比她还要先离开。
对方在钟家出现的那么自然,这个家里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像是在对主人家一样,以至于连萧贝宁都忘了苏言和她一样都是钟柢的客人。
萧贝宁忘不了送走苏言后,钟柢回家来时的神情。
倒不是说钟柢当时的表情有多么吓人,而是对方看起来和之前那些短暂出现过的温和面孔简直判若两人。
不知道怎么的,萧贝宁就觉得自己这个哥哥有些可怜。
在等待父母接她归家的剩下日子里,萧贝宁都格外小心翼翼的,生怕做出什么事情惹得钟柢不快,尽管钟柢从未对她有过疾言厉色的时候。
不过萧贝宁的这种担心显然有些多余,因为苏言走后的第二天,钟柢就回到了公司上班,他只有每天的早饭是一定会在家里用的。
晚餐则不一定,取决于他回家的时间。
萧贝宁又在心里加深了自己的判断,同时她又想起了罗秉生和她介绍苏言时说的,先生很珍视苏先生的友谊。
她想,这不仅仅是珍视对方的友谊,甚至是有种对方的友谊是她这个哥哥赖以生存的养分的错觉。
没过几天,萧贝宁的父母回国了。
她的父亲来接她了。
她走的时候钟柢在家,萧贝宁就去同他告别。
像之前每一次离开时一样,她感谢了对方的款待,然后又问对方她下次可不可以再来。
一如既往的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之后,她又问:“苏言哥哥也会再来吗?”
钟柢看了她一眼,道:“会,他不来,我也会去找他。”
小姑娘望着他,不知道怎么就开口道:“哥哥。你去看看妈妈好不好,她很想你。”
她说完,立即咬住了下唇,一脸愧色地道:“对不起。”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就流了出来,萧贝宁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
她一向是个很坚强的小姑娘,要不然也不会喜爱打篮球。
钟柢递给她一张纸巾,道:“我会的,但不是现在,我们双方都还没有做好再见面的准备。”
他又道:"贝宁,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不用感到歉疚。"
他这么说,萧贝宁的眼泪越流越多,但是她知道父亲已经在钟家的大宅外等着她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不能再哭了。
“我走了,哥哥,希望下次来的时候也能见到苏言哥哥。”
她擦干眼泪,和钟柢道了别。
萧贝宁走后,钟柢站在书房的窗户那里,看着罗秉生领着她朝出口的方向走去。
钟家的这座庄园太大了,不一会儿他们就都消失在了钟柢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