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沿路的安保程度格外严密,原来如此。
“日安,约瑟芬阁下。”
艾维雫微微颔首,唇角勾起礼仪完美的微笑。
寻常又普通的礼节寒暄之后,急转直下的变换话题,约瑟芬如坠深渊。
“科技起家的简宁家族,脑控案的核心技术之一,也是AI芯片。”
1980案,御三家都不清白。
心腔呱噪的发出杂音,旧疮疤骤然被揭开的苦楚。
“我不清楚你在说什么。”他试图保持镇定,但那股从心底涌起的恐惧与慌乱却无法抑制。
眼见情势不对,守护者触须直立,挡在法洛阁下前面。
“您这样子,可真没有说服力。”
一杠三星的肩章,泛着冷冽的银光,衬得金色桃花眼愈发璀璨。
拼图的最后一块,合上了。
金卢,药理,以及芯片。
回别墅区的路上,艾维雫被银发礼仪官拦住了。
韦斯特礼仪长将他带到了办公室,拨通了加密视频通话。
“罗兰家的医疗官应该提醒过您,激素催生出来的品质,和自然周期生长的完全不一样。”
艾维雫好整以暇的支着脸,望着视频通话中的另一端。
“就如同白昼与黑夜,云泥之别。”
“毕竟,在活体克隆这方面,罗兰家已经走了很多,很多年。”
“比老师知道的时间更久。”
戈贝利尔捏住骨瓷茶杯的手不自觉的兽化,细小的裂纹浮现在杯壁。
“违背自然演化规律,虫为干预始终是一种风险。太多不可控的因素,很容易造成实验体畸变,”艾维雫抿唇顿了一下,“或者更糟糕的局面。”
戈贝利尔的脸色微微一沉,他清楚艾维雫所说的意味着什么。
一个失控的、无法挽回的后果。
“你最好有个合适的理由,好好解释一下。”
锐利狭长的凤眼,白色巩膜内游弋着青黑色的真菌细丝。
苍白皮肤下蠕动的异物,鲜活的彰显存在感。
经过贝林科研虫再三.反复检测,各项抽血和影像检查-都证明戈贝利尔体内,新品稳定剂的主要有效成分,已经彻底清除。
“我好像忘记告诉老师了,稳定剂过量会产生点副作用。相对于疗效而言,所有的副作用都不值得一提。”
嗯···与治疗目的无关的,统统都是副作用。
“所以幻觉也是只副作用之一而已。”
艾维雫绝对不会承认,这个副作用就是他想达到的最终目的。
足以颠倒黑白的幻觉,以及···不受控制的兽化。
“老师应该能理解的,对吧。看到的东西,听到的声音,甚至是感觉到的触感,都可能不是真实的。”
纯白的精美骨瓷茶杯,在乌黑的兽爪下瞬间碎裂,碎片四溅。
戈贝利尔默然看着自己的双手,无法分辨这是真实的兽化,或是单纯的幻觉。
他的脸色蕴含着风暴即将来临的压抑。
被操控,身不由己的滋味如何?
“请老师给我0.25 克拉的贝林血,新鲜的。”
稍晚,银发礼仪官当着艾维雫的面抽取动脉血,盛在透明的高脚玻璃杯中递给他。
将玻璃杯举到唇边,深吸一口气,仰头一饮而尽。
鲜活温热的黑血,贝林血所蕴含的微量麻醉毒素迅速起效。
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仿佛被一层薄雾笼罩,逐渐沉入无垠的黑暗中。
透明的菌丝编制出链接梦境的纽带,艾维雫似乎被这些纤细的菌丝所牵引,穿越了漆黑的迷雾。
看着眼前强盛凝实的灵魂,他心中暗自叹息。
维系梦境的纽带逐渐溃散,重新化为透明的菌丝,静静地漂浮湮没。
脸在柔软的被褥中微微侧向一边,月光从窗户的缝隙中悄悄溜进房间。
艾维雫意识逐渐回笼,缺乏焦距的无神双眼艰难睁开,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昏暗的卧室内,说不出的阴冷与诡异。
辛迪幽绿的双眼,情绪复杂难辨。似伺机而动的捕猎者,正牢牢锁定猎物。
他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艾维雫,你骗我。”
对方置若罔闻,略活动了四肢,试图起身。
冷不丁手腕被攥住,猛地一扯。
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撞在了辛迪的胸膛上。
急促灼烧的鼻息,热度几乎要烫伤皮肤。
艾维雫的表情麻木荒芜,妥协般的放弃挣扎。
“确实是有事耽误了,所以才晚了几天回来。”
彼此心知肚明,说的是两码事。
他猜测辛迪也许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想试探自己的反应。
夜晚漫长而寂静,只有微风轻轻吹过窗棂的声音。
天边的曙光渐渐洒满大地,新的一天开始了。
“很抱歉,只能用这样糟糕的模样见面。”
洛克希阁下的身体状况一直是个秘密,这也是他自己要求的。
他不希望自己的身体状况被任何虫知道。
“不···能在有生之年再见一面,我已经很知足了。”
圣级阁下这个尊称的背后,远比世俗所理解的要深远得多,蕴含着更深层次的含义和要求。
“圣”字,如同夜空中的明亮指引星,代表着光明、希望和正确的方向。
胸怀宽广,能够包容各种不同的声音和观点,用温暖的手去扶持弱者。
无论面对何种困难和挑战,都能保持初心,坚定信念,勇往直前。
绝对的理性是圣级阁下的核心品质。
不会被情绪所左右,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和冷静的判断。
在复杂多变的世界中,审时度势,做出最为明智和公正的决策。
1600年保护法庭成立,约50年后才制定并完善了一套较为完整的雄虫阁下基因等级分辨法。
“瓦伦丁,并不具备‘圣’的宽容与坚持。”
衰退期阁下垂下花白的睫毛,无力而疲惫的叹息着。
然而在某些派系的运作下,那个孩子依然被推向了至高无上的地位。
“我们都明白,他的基因等级只是表面上的光环,他的内心,还远远不够成熟。”
云端之下的世界,无根的温室花朵在权力的漩涡中摇曳,随时可能被风吹落。
“万幸的是,一切都还来得及。”
纤长莹白的手指抵在唇边,比出噤声的手势。
自带笑意的眉眼间,再也寻不出昔日的温润柔和。
“···谨以残躯,誓死捍卫真理和正义。我会亲手洗刷掉,圣殿的耻辱。”
随着话音的落下,全息影像构建出神官服身形的光粒子,崩溢溃散,如同星辰陨落,消失在空气中。
猫眼随队医疗团迅速而有序地处理着蛾种集体掉线事件,在舰船内部,消息迅速传递。
电击拘束带形同虚设,掉线蛾种仿佛是在试图寻找一种他们已失去,但又深深怀念的东西。
身躯微微颤抖,但不是因为恐惧或痛苦,更像是源自内心深处的某种渴望。
期待着某个即将到来的奇迹。
西区的蛾种旧血,圣殿那套为阁下奉献的理念几乎铭刻进了骨血。
毕生,似乎都在等待着这个瞬间,等待着能够再次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存在。
“阁下……”
黑色燕尾服执事态度彬彬有礼,将秘书拦在祷告室外。
“今日的早祷告尚未结束,还请耐心等待。”
秘书一筹莫展,却又无可奈何。
看了眼智脑环上显示的时间,他已经被晾在这里一个多小时了。
走廊的两侧摆满盛开的白色百合,花瓣在清晨的阳光下微颤,散发出淡雅沁心的香气。
沙利叶没有动,只是微微垂下了眼,他的银发柔软地垂落,被瓦伦丁抓得有些凌乱。然而,没有显露出任何不悦或是不耐烦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瓦伦丁抱着。
他本以为瓦伦丁只是想要一个简单的拥抱,但现在看来,这个拥抱对瓦伦丁来说,似乎有着更深的意义。
瓦伦丁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依然紧紧地抱着沙利叶,声音有些颤抖:“德斯蒂尼,我……我真的很高兴见到你。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们能早点见面,或许……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瓦伦丁,放开我。”沙利叶的声音平静而冷淡,他并没有看瓦伦丁,只是微微侧过头,避开了瓦伦丁的脸。
瓦伦丁脸颊染上了薄红,一双碧绿的猫眼瞪得溜圆,里面满是委屈:“你凶我干什么?”
“我曾经在地宫深处,见过一座据说是虫族始祖的宝石像,德斯蒂尼给我的感觉,就像那座宝石像一样,深邃又神秘的感觉,让虫不由自主地想要臣服于他。”
瓦伦丁的描述让银发侍者的目光微微闪烁,并未立刻出言。
宝石袖扣勾住了几根发丝,盖尔·贝林用指尖轻轻捻起那些银丝,将能证实沙利叶是高等级阁下的新鲜DNA样本藏入手心。
韦斯特礼仪长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最终停留在了沙利叶身上。
“很高兴与极东区达成这样的协议。”礼仪长说。
沙利叶微微颔首,他的银色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我们也期待着与西区的合作。”
会议结束,双方代表开始陆续准备离场。
伊文斯·埃蒙手腕上的智脑环在军事模式下,无声地震动了一下。
大门从外打开,磅礴霸道的金属铁锈气息席卷而入,极东总长阿努什卡·卡许走进了会议室。
他径直走向沙利叶,“德斯蒂尼,我来接您。”卡许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沙利叶顺从地跟在阿努什卡·卡许的身边,走出了会议室。
钢制银色的门扉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隔绝了会议室的嘈杂。
合约已经签字生效,粘着毛囊的头发足以验证沙利叶的等级。
韦斯特礼仪长相信,只要沙利叶在,极东区就有足够的底气和猫眼抗衡。
摘下太阳穴上的全息贴片,艾维雫长舒一口气。
失重的眩晕感久久无法散去,他感到身体仿佛还在无依无靠的漂浮。
兜兜转转,老师还是没有改变初衷。
签字会议出动远超规格的高阶四军军雌,还装备着战术护镜。
这是生怕极东区的那位看不出有问题吗?
真是蠢透了。
提前拿到基因检测结果能做什么,极东大区的黑洞航道授权都捏在卡许总长手里。
就算是证实沙利叶的等级和家族所在是西区,也无法改变西区目前在谈判桌上的劣势了。
艾维雫揉着额角,疲惫地靠向椅背。
勉强仰头灌下一只浓缩营养剂,塞德里克适时递上盛放清水的托盘供他漱口。
浓缩营养剂所模拟出的饱腹感,无法真正替代并抚慰常年饥饿的肠胃。
塞德里克隐隐约约有种想法,他所追随侍奉的阁下,已经死了。
插在花瓶中的玫瑰,再怎么精心打理百般呵护,终究难逃干枯腐烂。
阁下轻轻眨了眨眼,睫毛下悬的阴影动了动,像是惊起一圈圈涟漪。侧过头,看向身旁,扯出一个温和的笑,“怎么了?塞德里克。”
金色竖瞳此刻已经恢复了清澈透明,仿佛刚才的疲惫和失落只是黑衣执事的错觉。
瓦伦丁,他的名字象征着恋爱的幻想。
但他的生活就像是一部悲剧,充满了矛盾和挣扎。
卷入脑控案的血系雄父,不被期待与祝福的出生。
在自己的幻想构建出的梦境中寻求安慰,却又在现实世界中倍感孤独和失落。
人格分裂让他无法面对真实的自己,也无法理解别人的情感,如同孤独的星球在无尽浩瀚的宇宙中独自旋转。
无爱而又孤独,现实总是与理想背道而驰。
内心像是一片荒芜的沙漠,没有绿洲,没有水源,只有无尽的干涸和寂寞。
瓦伦丁总是在寻找着那个完美的恋人,忽略了爱情本身就是一种不完美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