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栀心磨蹭了半天，还是没抵过季佳明的雷厉风行，被带到医院输液。
雨到晚上的时候停了，一通折腾下来天色完全黑下来，梧桐树下挂着的秋千静静待在那，随着开门的声音动了下。
这个点家里两个大人都睡了，季佳明瞪了眼每次开关都要大声通知的旧门，小心把季栀心带进去。
他靠在季栀心耳边用气音说：“小点声别吵醒爸妈，省的等会儿又问咱们去哪了。”
他还没来得及编好理由，要说去医院肯定又要追问钱哪来的。
“我知道。”
季栀心同样小声，两人回家跟做贼似的。
靠左边的门内传来均匀的呼噜声，工作一天回来的男人雷打不醒，悄咪咪的兄妹俩松了口气。
季佳明给季栀心冲了包药让她先回房间，他要去把下午还没来得及吃的粥热一热，正好他们晚上都还没吃饭。
打开锅子，里面哪还有什么青菜瘦肉粥，只有糊成一坨的米饭遗骸，连涮锅的水都不放，糊掉的米饭顽固黏在锅底，黢黑的锅巴一大片，季佳明真想骂人了。
他小动静地洗锅煮饭，这次分量只够两人份，做好后，他轻轻敲季栀心的门，心想她如果睡着了就不喊她起来吃了。
门开的很快，缝隙中露出季栀心小半张恢复血色的脸，她的瞳孔很大，在夜晚没有光线折射的情况下是黢黑的，脸色虽然对比平常还是有些苍白，但相比于今天下午那张脸嘴唇都没有泛白的脸已经好多了。
季佳明看她好像没什么大问题，放下心：“看来还是输液好的快。”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见到是哥哥，季栀心把门打开让他进来。
房间各个地方都是干净整洁的，书桌从季佳明房间搬到了这个房间，依旧是对着窗户，不过窗户外都是屋檐，风景不太好。
季栀心说：“在做作业。”
果不其然，书桌上还摊着几本看不懂的化学资料。
季佳明看到这玩意就头疼，把书合起来放在一边，那碗温的差不多的粥放在正中心。
“这么晚学什么英语？本来说晚上吃饭也没来得及吃，我又做了点，睡之前吃点填肚子，免得明天起来低血糖了。”
“......”
季栀心把自己的化学作业在要写的那面折了个角，又放远了点以免被溅到。
“哥，你吃了吗？”
“还剩一些在外面，正好咱俩分。”顿了会儿，季佳明说：“你是不是吃不饱啊？”
季栀心摇头：“没有。”
她只是怕他没给自己留而已。
“吃完了早点睡听到了吗，你今天本来就生病了....明天我跟你们班主任说一声给你请个假，你再加休息一天。”
“不用。”
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季栀心不烧了，也忘记了病起来是多难受，就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学业来。
她说：“明天学新知识，我不去会跟不上的！”
“不就漏一节课，有这么严重？”
“哥，不用帮我请假，我可以去上学的！”
“行行行。”季佳明拗不过她，眼珠子转了圈，说：“那你明天去上学，要是身体不舒服就找老师联系我啊，我接你去看医生。”
第二天大早，季栀心头上套了三层衣服由季佳明带着去上学，属于早晨独有的冷风丁点没吹到。
现在天才蒙蒙亮，学校门口有不少买甜玉米的老人，大的玉米一块五，小的一块，在学生群体里大受欢迎，季佳明买了两个塞季栀心书包里，叮嘱道：“身体不舒服就别强撑，记得打电话！”
季栀心往上提了提骤然沉重的书包，点头：“我知道的。”
“还有啊，那个王水航的校服我帮你还了，在学校注意点，身体最重要！”
“知道啦！”
季栀心刚进学校，一个人影突然跳到身边，张嫣挤眉弄眼八卦道：“这谁啊这么帅，介绍认识认识？你男朋友？”
中学生无聊的学习生活里唯一值得期待的就是八卦了，学校里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们的耳朵，有点眉目的在已经在传见家长了，对于季栀心男朋友就是学习的怪人，张嫣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跟男生走这么近。
还没等季栀心回答，她自顾自道：“看上去不是本校的，本校没这么帅的，唉！他比你大吗，看上去好高啊，是高年级的吗？！”
季栀心被这一串夺命问答搞得尴尬，她澄清：“不是，他是我的哥哥。”
“啊？”
看着也长得不像啊，张嫣持怀疑态度：“这是一种爱称吗？”
季栀心叹气：“我们是一家人。”
“好吧。”她语气像失望又不像失望，话头一转，问：“可不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啊？”
季栀心不好回答，说：“这要问他的意见吧......”
“哎呀没事，你把他是哪个年级的告诉我就行啦，我自己去搭讪！”
“我哥...”季栀心握紧手，想起之前她们谈起初三辍学生的语气，还是扯了个谎：“他毕业了......”
“他是高中生吗？”
“他......”
叮铃铃叮铃铃——
季栀心如释重负，她飞速道别：“上课了，我们有早检查！我先走了！”
“啊，跑这么快？”
季栀心难得迟到了回，好在班主任不在，同桌林悦然假模假样捧着书聊天，看季栀心来了，新奇道：“你居然也有迟到的时候？”
“路上耽搁了一会儿。”季栀心飞快把书拿出来捧着，问：“还没老师来检查吧？”
“还没，对了，你化学作业能不能借我，我没写完！”
“稍等一下，我也没写完。”
她昨天吃完粥太困了，季佳明老是在旁边念叨她生病要注意的事情，说的她眼睛都睁不开，困困顿顿躺在床上就睡了过去，早上收拾书包的时候才想起来没写。
翻开折角的那面准备接着写，林悦然在旁边加油打气，突然看见季栀先拿起笔不动了。
“怎么了？”
她凑过去，看见季栀心卷子上写着极其不工整的答案，特别是填空题，跟鬼写的一样。
但好歹还是写对了，季栀心笑了笑，把作业递给林悦然，林悦然正面扫了眼，哪怕早有准备但显然还是准备少了。
“季栀心你请代写了？”
“可能是昨天没写完我哥帮我写的。”
有作业抄什么都好，林悦然两只眼睛都使不过来，还是抽空向上天祷告：“许愿我也有这么个哥哥。”
“正确率保证不？”
季栀心多余看了眼，说：“都是对的。”
应该是季佳明用手机查了答案挨个写上去的。
季栀心在检查昨天布置的作业有没有遗漏，林悦然也抄完了，大大方方把卷子一收，又准备找季栀先聊天。
这次还没等她开口，季栀心先问了个问题。
“你们对没读书的人怎么看？”
林悦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问这个问题，想了想，认真回答：“不是一个赛道不予评判。”
季栀心说：“上次听你们谈到一个叫易青云的，好像很讨厌？”
“哦~他啊，他混小社会，找不少人要过钱，我们都很讨厌他，我打心底看不起这种人！”
之前她朋友被这人堵在巷子里要过钱，现在谈起她都还生气。
“是因为混小社会所以讨厌他吗？”季栀心以为自己听岔了，说：“我还以为因为他不读书所以你们不喜欢他。”
她怕她们听说自己哥哥也没读书后会讨厌他。
季栀心不希望自己的哥哥被讨厌。
“唉，有部分这个原因啦，但是他这人就是很坏，上学期的事了都，你怎么突然提起来了？”
“没事，好奇问一下。”
“哦，我告诉你啊，不要跟这种社会人走太近，搞不好下回就找你要钱了。”
她的认知很清楚，同时，她励志要成为像她姑姑一样的成功女性，所以对于不务正业的人敬而远之。
季栀心稍显失落地把课本拿出来，整个上午都是心不在焉的状态。
吃完饭准备午休的时候，一个男生突然跑到季栀心位置前戳了戳她的胳膊。
“季栀心，有人找你。”
“啊？”
季栀心从臂弯抬头，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这个点会有谁来找她，最有可能的王水航也被排除在外，学校里挺多人都认识这号人。
男生把话带到后就回座位了，季栀心不好询问，小跑出教室。
走廊上没人，季栀心左右都看了，疑心是不是有人开玩笑，正准备回去，季佳明突然从楼梯口探出头，招呼她：“唉，妹妹！在这呢！”
“哥？”
季栀心看了眼教室门口的挂钟，确保这个时间不会有巡逻的老师后才跑过去。
季佳明袖子裤腿都挽着，看上去是刚帮别人干了活过来，白色的衣服上还有些溅在上面的泥点子，汗水打湿一半衣服，隐约可以看见藏匿在衣服下薄而劲瘦的肌肉线条。
快入秋的风从远处吹来，穿着外套的季栀心觉得有些冷。
见季栀心过来，季佳明先仔细观察她的脸色，随后把手掌贴上去，确定没问题了才问：“是不是耽误你睡觉了？”
“没。”季栀心摇头：“还有几分钟整理时间，哥，你等一下。”
在季佳明不解的目光中，季栀心在教室拿了件外套给他。
“穿上吧，天气这么冷，你会感冒的。”
“我身上这么脏，不穿不穿，这点风能有多大威力？”
季佳明没要，他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不把感冒当回事，季栀心把外套拿在手里，问：“怎么突然来找我了？”
“我来看看你感冒好没，你这倔脾气，我看真不舒服也不会跟老师说，放心不下，就看看你了！”
季佳明说着做了个wink耍帅，贼兮兮说：“哥哥还给你带礼物了哟~期不期待？”
季栀心抿唇：“不期待。”
“啊？”季佳明大惊失色：“这点面子都不给？”
“你把衣服穿上了我就给你面子。”
“我真熬得住，你担心什么？”
楼梯下面突然传来吵闹声，没多久三四个拿着课本的人结伴上来，季佳明立马装作不熟，靠在围栏边看风景，小口哨有一声没一声吹着。
有人对他好奇，季佳明就往相反的方向转头。
路过的人声音小了很多，经过季佳明时，他听到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的一声吐槽：“这人有病吧？”
季佳明：......
等走廊恢复安静，他又跑到季栀心面前挤眉弄眼。
“这次的礼物很特别哦~真的不期待一下吗？”
季栀心唇抿的泛白，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盯着他，情绪复杂。
季佳明被看的有些心虚，声音也不自觉弱下不少：“咋了妹妹？”
“你是不是觉得别人知道我有你这个哥哥我会很丢脸？！”
她的语气是季佳明从未听过的严肃，隐隐的愤怒不知道是针对谁的，季佳明哑口无言，沉默着沉默着，季栀心的眼里渐渐蓄满泪水。
她埋头擦了一下，吓的季佳明赶紧拿出礼物递上前，殷勤道：“妹妹，给你的电话手表。”
“以后没事就可以打哥的电话了！”
季栀心抽抽鼻子，冷静下来也不知道自己这股冲动的劲是怎么来的，可她就是清楚季佳明的意思——他挑这个时间来，不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她有一个辍学的哥哥吗？！
他觉得她会因此被人瞧不起，或者感到丢脸吗？！
崭新包装的电话手表在他因为劳作有些皲裂的掌心静静躺着，季栀心的眼泪滴在指尖，顺着纹路流到粗糙的茧子上，季佳明真急了。
“我没这么想啊！”
“我......”
其实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现在这个境地也不能说出来，季佳明着急解释，看到季栀心把手表拿着了才放松些。
“妹妹，我其实——”
季栀心细心把手表放在口袋里，伸手抱他。
突如其来的拥抱把季佳明打了个措手不及，后面预备的话都没说出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