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没课，苏郁一大早按着李本林给的地址到缤果娱乐去签约。

缤果娱乐在一个工业创意园里，是一栋4层楼的小别墅：

一楼是前台接待，进门是一面公司头部网红的照片墙，另一面墙上摆着一些奖杯和奖状；

二楼是后期、内容、运营、商务等幕后人员的工位和会议室；

三楼是化妆间、直播间、摄影棚和录音室，也是苏郁以后会经常呆的工作场地；

四楼是一些培训教室，星探、经纪人办公室。

苏郁看着这些她从未见过的东西，有些局促，也有些头晕目眩。

这座看起来十分正规的办公楼打消了苏郁的最后一丝顾虑，她毫不犹豫的在合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合同一式两份，李本林将苏郁签好的合同收进抽屉：“走吧，带你去见Linda姐，她是我们公司合作的医疗整形美容机构的院长，可以给你一些妆造、形象上的专业建议。”

李本林把苏郁带去一家名为“纯氧”的医疗整形美容机构，店铺装潢以白色调为主，logo采用极简设计，高大上中带一丝科技感，机构坐落于商圈附近的黄金地段，靠着十字路口，人来人往，客流量不低。

苏郁还没有去过这种地方，她跟在李本林身后偷偷打量，还未进门就能闻见一股甜腻花香，很像她室友的那瓶很贵的、黄色方瓶香水的味道，弥漫着金钱的味道。

显然，李本林和这家机构非常熟，前台小妹见到他后将他直接引去了院长办公室：“Linda姐，李老师来了。”

“请进。”

进门后苏郁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扎着高马尾、露出光洁额头、收拾的很利索的中年女人坐在办公桌后面。

她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样子，但保养的很好，脖子上挂着一条宝格丽小蛮腰，手上没有多余的饰品，只有一块手表，苏郁认不出它的牌子，但看着十分贵气，想来也不便宜。

“李老师，好久不见，这是你们签的新人？”Linda起身和李本林打招呼，“小姑娘底子不错啊~”

“是的，今天刚签。带来给你瞧瞧，给她一些形象上的建议。”

“没问题。”

Linda示意苏郁坐到办公桌前的小矮凳上：“化妆了吗？”

“没有。”

“好，那先给你做个皮肤检测，别紧张，把脸放在机器上，然后闭上眼睛就行了。”

Linda笑容可亲地引导苏郁。

全套检测做下来差不多花了1个半小时，除了基础的皮肤检测外，Linda还给苏郁做了3D骨相扫描、基因抗衰检测等项目。

在等待检测结果的间隙又让苏郁做了一套形象评估自评调查问卷，等苏郁再次回到院长办公室的小板凳上时，头脑已经变得昏昏沉沉了，正是忽悠的好时候。

Linda收起笑容，电脑屏幕上展示出苏郁的皮肤检测结果，一脸严肃的给她讲解：

“这是你现在的皮肤状态，你看，白光模式是检测皱纹、衰老和毛孔类问题的，你的皮肤状态很好，没有细纹、干纹、松弛或是毛孔粗大之类的问题，但你的法令纹很深，平时看不明显，但上镜后会很明显，显老。”

“另外你面部的皮肤很薄，是敏感肌，肌底有炎症，后续需要注意保养，多补水。”

“额头和鼻头的毛孔有些堵塞，每天一定要认真卸妆。”

“皮肤问题倒还好，做几次清洁，平时多补水、保湿，敷一敷面膜就行。”

“你面部最大的缺陷是鼻子，你的鼻梁基础不错，但山根不够高，这让整张脸缺乏立体感，不够精致，侧脸也不好看，不上镜，建议做一个鼻综合。”

Linda语气沉痛，似乎在为一件杰出艺术品上的瑕疵而惋惜。

“除此之外，你的下颌线也有些模糊，可以打瘦脸针和玻尿酸做一个下颌缘雕刻，不然挺瘦一小姑娘，因为下颌线问题上镜后脸大臃肿显胖20斤，那多亏啊。”

“你看这个网红，漂亮吧？但她就有次拍商务上镜鼻头太大被嘲，最后钱没挣到还得了抑郁症，想当颜值主播你的脸就不能有一丝一毫的瑕疵。”

你再看这个小姐姐，她的鼻子基础比你还差，她在我们这儿做了鼻综合后涨粉几十万，现在是某书的头部穿搭博主，接几个商单就把整容的钱挣回来了。”

“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投资美貌就是在投资你的未来。”

Linda拿出iPad，给苏郁展示一个又一个因整容而改变命运的案例。

苏郁坐在小板凳上抬头看着Linda的嘴一张一合，先听她把自己的外貌贬低的一无是处，像是被一桶凉水从头泼下，把这两天因为被星探看中的窃喜浇了个透心凉，又被她后面的案例调动了情绪，仿佛只要做了这个手术，美好未来就在前方朝她挥手。

陌生的环境、居高临下的评判者、害怕听了这些后李哥后悔签了自己的恐惧，这压迫感融合上用美貌变现的迫切追求，击破了苏郁最后的防线。

“鼻综合和下颌缘雕刻贵吗？”苏郁犹犹豫豫问价，她只有1万的存款，不知道够不够手术费。

Linda见苏郁意动，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鼻综合原价8万，如果想让主任亲自操刀加收2万的点名费，下颌缘雕刻3万。”

“不过我们医院和你们公司是合作关系，有内部优惠，点名费给你免了，再给你打个77折，两项加起来只要8.47万。”

“不好意思，我没这么多钱……”苏郁窘迫的低下头，8.47万远远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

“没关系，这笔钱公司可以先借给你。”

李本林见时机成熟，从包里掏出一份早已备好的贷款合同：“公司给你发10万元贷款，后续有什么保养或者医美项目可以先用这个钱垫上。

“贷款还可以分期还，等你成了大网红，这点小钱分分钟就能还清。”

白纸黑字的合同静静躺在办公桌上，苏郁的心砰砰直跳，有一种危险临近的感觉。

她知道如果签下这份合同，她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但她也清楚，如果现在退缩，她可能再也遇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她盯着合同权衡，脑中突然想起妈妈和邻居闲聊时的话：

“现在工作不好找啊，等小郁毕业了你们准备供她继续读研不？”

“我们家哪有钱供她继续读研啊，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等毕业我就让小郁结婚，不然年纪大了找不到好人家。”

“大学生值钱呢，你们要多少彩礼？我们家盼娣没出息，只要了十五万。”

“起码三十万吧，她弟弟结婚买房全指着这个钱嘞。”

……

比起被家里人“卖掉”，她宁愿自己“卖掉”自己。

苏郁咬咬牙，在贷款合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