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毕志谦,你反正都快死了,怎么还不快利索点?”
乔霖嘴里叼着一根雪茄,戏谑的看着病床上脸色惨白的男人,随口吐出一个烟圈。
“毕志谦,想不到三年后我们的第一次见面竟然是你将死之时。”
“你!你!”
何采青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却又像想起什么连忙伸手准备捂住儿子的嘴,可是球球欢快的嗓音还是在她的指缝间溜了出来。
“乔叔叔!”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左夏不明所以的站起身,询问的望向毕志谦。
可是毕志谦只是哑然的张了张嘴,继而又无言的摇了摇头。
“志谦,你听我解释!”
何采青不顾怀里球球的兴奋,着急的贴在毕志谦的床边,“这些我都可以解释,你千万不要误会!”
她保养得当的脸庞因为急切的心情而扭曲着,细细的皱纹渐渐爬了上来。
“不必,没这个必要。”
毕志谦摆摆手,挣扎着想起身,却不慎扯到身体内的某一根经,剧烈的咳嗽起来。
似从梦中惊醒,左夏急忙扶起他,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帮他顺着气。
片刻之后,两人之间突然出现了一杯水,清澈透明。
何清止微微笑着,细心的用棉签润湿着毕志谦干裂的嘴唇,柔声解释道:“手术刚做完,您还不能动气。”
他偏了偏头,嘴角扬了扬,眸色深邃幽长,将手里的杯子递给左夏,俯身轻轻替毕志谦掖了掖被角。
“这种小事岳父大人不必出面,女婿自会处理得当。”
他...这是在说什么?
左夏困惑的看向何清止,见他面色坦然,她又奇怪的看向毕志谦,而毕志谦在怔了几秒钟后,了然的点点头,似托付般的拍了拍何清止的手背,放心的合上眼闭目养神。
“清止?”
左夏狐疑的看了眼一旁冷眼站着的乔霖,悄悄拉了拉何清止的衣角,“你要做什么?”
“你好好陪着爸爸,一切有我呢。”
何清止安慰的理了理她额角的碎发,低声在她耳边嘱咐道,“这就当是我的通行证了。”能够成为你一生的依靠的通行证。
他眼底流光一片,鼻尖顺势蹭了蹭左夏的耳廓,成功的让她羞红了脸。
左夏暗暗白了他一眼,难得娇嗔的用小手捶打着他挺直的背脊。
何清止好笑的拦截住她小小的拳头,包在自己宽阔的大掌里。再站直身时,他的眸光锐利如刀,修长的身影半掩着身后的左夏。
“乔先生,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还是出去谈吧。”
他以决然的姿态傲然挺立在毕志谦的病床前,身后则是他愿意用全心守护一辈子的人儿,显而易见的态度让何采青煞白了脸。
“阿止!你不要趟这趟浑水!”
何采青尖锐的嗓音划破了空气,吓的她怀抱里的球球当即大哭起来。
乔霖不耐烦的扫了眼哭闹的球球,瞥了眼面前不为所动的年轻人,冷哼了一声,“凭什么?毕志谦那懦夫不敢见我,你凭什么和我谈?!”
虽说乔霖在监狱呆了二十五年,可是这二十五年的牢狱之行并没有消磨他的戾气,反而从他的心底将他的狠辣激发了出来。
他抱着双臂,低头沉思了片刻后,看向何清止身后的左夏,面色有些狠绝,“要谈的话,让她来!”
“乔霖!你别欺人太甚!”
病床上一直假寐的毕志谦终于忍不下去,掀开身上的被子,就挣扎着想向乔霖扑去,可是身上的伤口的裂开却让他直直倒了下去。
“毕先生!”
一直在门外目睹着这一切的韩亦铭适时的进来,接住毕志谦的身体后,他转头呵斥众人,“病人刚手术完,你们在这儿闹什么?!全都出去!”
一向温和的韩医生此时竟然发起了火,惊的跟随着他进来的护士慌忙的赶着房内的人。
“韩...韩亦铭...”
毕志谦痛苦的捂着伤口,左夏担忧的上前一步,惊慌的唤着给毕志谦检查的韩亦铭,却被身侧的何清止拉住了手。
何清止轻轻的朝她摇了摇头,牵着她走出病房,在经过韩亦铭身边的时候他抿了抿唇角,却还是呢喃着开口。
“谢谢。”...谢谢你为我解围...
他的嗓音低沉悦耳,准确无误的飘进了在床边忙碌的韩亦铭耳中。
韩亦铭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底映入那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指,彼此信任的感觉是如此美好。他闭上眼,掩下心底的苦涩,不动声色的睁眼,他偏头应了一声,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应该的。”
应该的,为了左夏,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即使牵那只手的人从来都不是自己。
何采青将球球交给门外等待的陈嫂后就扯着乔霖往拐角处走去。
“你来做什么?!”
乔霖一把甩开她的手,嫌恶的移开眼,“怎么,你老公要死了,还不准你姘夫来送送吗?”
他嘲讽的话语让何采青恼羞成怒,她叫嚣着又扬着巴掌扑上去。
一如既往的伎俩,乔霖都懒得和她再动手,只是迈着脚步,挪了个位,何采青就扑了空,一跤摔在地板上。
心里的疼痛已然掩盖住了身体上的疼痛,何采青悲哀的趴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双军绿色的迷彩鞋却突然出现在眼底。
她惊愕的顺着鞋子望去,待看清站在面前的人后,何采青立马惊慌失措的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身上脏兮兮的尘土,只是垂眉顺眼的和来人打着招呼。
“爸,您...怎么来了?”
何老爷子接到何清止的电话就连忙从演习基地赶到这里,连指挥服都没来得及换,可是他看到了什么?!看到了自己女儿狼狈不堪的被人摔倒在地上!
他沉默的态度让何采青心惊胆战不已,她哆嗦着手试图挽上老爷子的臂弯,但是老爷子下一个动作吓得她连连讨饶。
何老爷子拄着拐杖的右手止不住的颤抖着,终于再也压抑不住,抬臂将手上从来都不离身的拐杖举了起来,狠狠打在自己一直都不忍心责怪的小女儿身上。
“爸!爸!您打我做什么?!”
变故来的太急,何采青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吃了一拐杖,她吃痛的躲闪着,忙不迭的跳窜着脚,哪里还有一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老爷子!老爷子!”
随行的警卫官们见状连忙伸手劝阻着,救人的救人,拦拐杖的拦拐杖,场面一时混乱一片。
乔霖垂着眼,叼着烟,像是一个观众,只是静静的立在一旁欣赏着这一场家庭大战。
“你们把她给我关到老宅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老爷子打了几下,解了气,想到此时此地的情形,只得放下内心的恼怒,阴沉着脸对随从吩咐着。
“这...”警卫官迟疑着,看着嗷嗷直叫的何采青不知所措。
“这什么这,还不快去!”
老爷子见他这样,气又不打一处来,扬起拐杖就准备继续刚刚的行为。
他威胁的动作一出,警卫官立马拉着何采青,也不管她剧烈的抗议行为,不消几秒钟就消失在老爷子的面前。
突袭的暴躁结束,老爷子这才看见在场的另外一人,他板着脸,沉沉的打量了那人片刻,肯定的开口,“你是乔霖。”
“哦?”
见老爷子脱口而出自己的名字,乔霖感兴趣挑了挑眉,赞许的点点头,“不错,我是乔霖,敢问何老爷子有何见教?”
“不敢,对于我外孙的亲生父亲,我哪敢有什么见教?”
老爷子嗤笑一声,拄着拐杖就要往过道里走。待走到乔霖身边,他止住步伐,轻轻敲了敲手里的拐杖,冷着眼凉凉的注视着乔霖,老爷子年轻时期长年征战沙场的气势无形之间就流露了出来。
“只是我奉劝你,我这一把老骨头活了大半辈子,散了也就散了,没什么可惜,你还正值壮年,生命才过了一半,若是执意要继续纠缠下去的话,我这个糟老头不介意和你一起消耗生命。”
他饱经沧桑的嗓音带着些许看透尘世的拓然,漂浮不定,苍老的身躯下满满的都是对自己子孙的爱护。
言辞里暗示性的威胁如此明显,乔霖皱着眉看着那略显佝偻的身影在身边人的簇拥下渐行渐远,眼底渐渐猩红,幽深阴狠。
毕志谦病房门前,陈嫂抱着球球在低声安抚着,左夏安静的坐在一旁,垂眸思索着什么,何清止也不扰他,只是陪在她一旁,目光缱绻,时不时的帮她顺一顺垂落的发丝,就这样静静的注视着她。
“那个男人...”
左夏低着头,咬了咬下唇,欲言又止。
“是,你想的是对的。”
见她一脸为难,难以开口的模样,何清止果断的给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意料之中的答案,左夏还是不免打了个寒颤,刚刚那个眼神阴森的男人就是害的自己家庭支离破碎的罪魁祸首。
可是,为什么这一切何清止都知道的这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