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北科按了向上箭头让自己动起来。他最终找到了打开门的快捷键，不久便走在自己别墅的走廊里。仆人Npc们匆匆忙忙地穿梭于各个方向，似乎各有差事。他们经过他时都会低头致敬。看起来相当气派，但石北科心想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义？他又不能真正享受这个地方的舒适。这不过是些电脑图像而已。

他来到了正厅，从这里可以看到一扇双开大门，门前有四名守卫。当他朝门口走去时，两名穿着毛领长袍、戴着项链的男子从侧厅走了过来。

“阁下，请听我一言。我希望您已经考虑过我们的提议。价格是合理的。您意下如何，阁下？”

石北科感到困惑。如果这是他的房子，那这两个家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罗强，我这儿有两个奸商在我自己门厅里纠缠我。”

“可能是这个角色的前任主人谈过的某个交易。”

“你认真的吗？这游戏会记住你做过的事？”

“他们看起来重要吗？”

“有点像。”石北科右键点击了那人，一个回应选项列表出现了：

500卖给你出更高的价不，我绝不卖我会考虑考虑

石北科的鼠标不小心滑到了背景中的一个守卫身上，菜单随即消失。石北科出于好奇右键点了那个守卫，又一个列表出现了：

攻击…… 保护我保护这地方离开我

石北科选择了“攻击……”。他一选中，鼠标指针就开始拖出一道红线，另一端连接着那个守卫。显然游戏在让他选择目标。石北科毫不犹豫地点在了那名满脸期待的胡须商人脸上。

房间里立刻爆发出一阵回声般的叫喊，所有守卫拔剑而出，冲着那个商人吼叫着扑了过去。

那人的脸上居然露出了恐惧。“不！来人！来人！”

石北科的战士们围住了那两个男子，开始挥剑猛砍。动画效果中血液四溅，那两名商人惊慌逃窜，却被牢牢包围。他们凄厉地惨叫。这时石北科听到大门上传来猛烈的敲击声。他的几名守卫立刻调转方向，正好迎上了一队穿着锁子甲的十二名剑士。他们像发狂的女妖般冲进门厅，大喊着冲去支援商人。

宅子里响起了总警报。四处都是叫喊声：“我们遭到攻击了！”

石北科对着电话低声骂道：“哦，靠……”

“为什么那些剑士跑进了别墅？”

“好吧，我可能搞砸了。”

“该死的，北科，你连出个门都能引发一场打斗？”

“一切尽在掌控中。”石北科努力回忆召唤武器的命令。这角色实在是太复杂了，选项太多。就在这时，一个头发蓬乱的剑士大叫着冲上来，疯狂挥剑。“糟糕。”

更多的石北科手下从两边冲了过来，但不够。已经有他的士兵倒下了。那两个商人身边的护卫非常厉害，现在正护送着他们向大门撤退。

那个留着胡子的商人回头指着石北科大叫：“我一定会向你复仇的！”石北科对着耳机嘀咕：“行行行……”

突然，那商人身体一震，一支黑箭从他背后射入，他应声倒地。他的两名保镖环顾别墅外的环境，其中一人也突然中箭倒地。剩下的那名保镖拼命朝道路跑去。

一声号角响起，商人带来的士兵们开始撤退，护着还活着的年轻商人一起逃离。当他们穿过大门时，又一支黑箭射入年轻商人的前额，他直挺挺地摔倒在地，死了。其余士兵四散而逃，翻越花园矮篱，仓皇逃命。石北科剩下的四五名士兵追了上去。其中一人在门口回头冲着一名仆人喊：“召集城市守卫！”说完便追了出去。那仆人飞奔着在别墅中大叫：“守卫！守卫！”

转眼间，石北科独自一人站在满地尸体之间。仔细一看，有些人还在呻吟、抽搐，显然是重伤未死。细节之逼真令人胆寒。石北科用方向键环顾四周。

当他转身看到一个可怕的兜帽刺客凭空出现在他面前一步之遥时，差点没跳起来。

罗强的声音从电话传来：“吓你一跳吧。”

“别闹了。”石北科注意到这个角色和之前看到的其他角色不同——他头顶悬着一个发光的提示框，里面写着“Entro-P”，旁边还有几根绿色的条形图。他是个带着名字标签的忍者。“你是谁啊？”

“你真的把事情搞砸了，你知道吗？”

“我不记得你教过我怎么玩这游戏。”

“我认罪。我只是没想到你上来第一反应竟然是攻击一个手无寸铁的老头。”

“他惹我烦。”

“好吧，小提示：这个世界里一切行为都有后果，就像现实世界一样。看到那地上死掉的商人了吗？他是Peduin家族的族长，也是个重要的商人。他有很多朋友，而且给本地贵族们提供了大量流动资金——也就是现金。这是一个农业社会，现金非常稀缺。连我这角色以前都用过他的服务。”

“你才是杀了他的人。”

“但我下手时没人看到。明白了吗？就像现实世界一样。你一旦下令杀他，就必须把目击者都灭口。即便如此，你家里也可能藏着密探。”

“够了。那又怎样？一些数字图像对我不爽，我才不在乎。”

“我买你的角色是因为他有用。他有头衔、有领地，还有地产带来的收入。这些东西在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会非常有用——尤其是你的那些手下士兵和与地方贵族的同盟。但现在你会被宣布为通缉犯，所有的土地与头衔都会被剥夺。”

“行吧，我欠你一个角色。我们再买一个？”

罗强笑了。“你总算开窍了。”他叹了口气，“不过先看看我们能不能活着逃出这城。”

“城？我们在城里？”

“是的。这是你秋天住的别墅，专供集市季节使用的，就在Gedan城中心。”

“就那个‘Gedan酒馆’的Gedan？”

“没错。虽然，谢你所赐，我们是不会再去酒馆了。走吧。”

罗强的刺客带头前行，而石北科还在努力让角色顺利穿过门口走上道路。

“你就像个脑子不好使的圆桌骑士。”

“听着，我跟你不一样。我还有生活，不可能花成百上千小时学这个游戏。”

他们终于来到街上，石北科总算看清了周围。这是一个结构惊人的复杂的世界。他们站在一条狭窄的鹅卵石街道上，身处一座如画般的中世纪小镇。一座钟楼矗立在疑似市集的广场上，钟声正在响起。几只鸟儿从清晨的天空掠过。“我的天，这真是了不起。”

“小心，来了……”

一群持械男子沿着这条空无一人的街道朝他们冲来，看样子不像是友军。

“妈的，我本来不想用这个的，但我们还有别的事。”罗强的角色开始做出一些动画般的、通用的手势。

“你这是干嘛？施法？”

“不是，我在使用一个魔法装置。”

突然，一道闪烁的传送门在街道中央凭空出现，里面是一条通往异空间的隧道。

“你干脆撒点精灵粉算了。”

“我马上就要把你浑身撒满精灵粉了。这里是个奇幻世界。你觉得酷不酷无所谓。几百万人觉得酷，而且维度正是通过这个在现实中扩张——所以别再开玩笑了，把你那疯子屁股给我塞进传送门里去。”

““好吧，好吧。”石北科操控着他的角色穿过传送门。下一秒，他便出现在一片被风吹拂的山坡上，草长及膝。山坡俯瞰着一片多岩的海岸线，大海在程序生成的阳光下闪闪发亮，美得令人窒息。他回头看见罗强的刺客角色也冲过了传送门，一群吵闹的玩家正紧追在后。罗强在那群人到达之前迅速关闭了传送门。现在他们两人独处在山坡上，只有风吹过草丛的声音陪伴着他们。

“我们现在在哪？”

“大约往北两百公里。”

“哦，那倒挺方便的。那这上面有什么？”

罗强的忍者虚拟角色指了指前方。“转过身看看海岸外。”石北科的角色开始倒退。

罗强喝道：“按左方向键。”

“哦。”石北科开始在键盘上找左方向键，画面随之转动，他再次看向海面。远处，一座锯齿状的岩礁隐约可见，离岸大约一公里，被雾气部分遮蔽。在那岩礁之上，坐落着一座黑曜石般的高塔城堡。

“哇哦。恶魔博士的海边别墅啊。”

“聊天室里都说这是马俊死那天出现的。到现在没有一个人靠近后还能活着离开。”

“我们得通知国安，他们得没收这些服务器。”

“这些服务器在中国。或者可能是在韩国。那些拥有它们的公司在当地有政治背景。”

“省局政府可以施加政治压力。”

“公司高层也一样。”

他们默默地盯着那座城堡。最终还是石北科打破了沉默：“你为什么不把我们直接传送到城堡里面？”

“我试过了。这已经是我们能到的最接近的距离了。我也无法用侦测装置看到里面。”

“马俊把里面锁得死死的。”

“差不多就是这样。”

他们又站了一会儿。“那我们怎么进去？”

“是你耳背了吗？我不是刚说了没有人能靠近那个地方还活着回来吗？”

“我们得搞清楚马俊到底在做什么。宁可让我们的虚拟角色出事，也不能让现实中的我们受伤。”

“谁说一定得进去才知道那地方是干嘛的？我们可以监视它，看看有没有什么人进出。”

“好啊，那要是一条龙和一个小仙子跑进城堡，我该拿这信息干嘛？给它们发通缉令？”

“不是这个意思。但我们或许可以由此推测出怎么才能进去。如果运气好，我们在这个距离应该不会被发现，然后——”罗强话音戛然而止。

石北科也看见了。一道巨大的阴影从身后笼罩了他们，轮廓依稀是人形。

“按Ctrl加下方向键，北科。现在就按。”

“Ctrl什么？”

“Ctrl加下方向键！”

“等一下，Ctrl……下键在哪？”

“北科！看在上帝的份上，下方向键就是一个单独的按键。按住它，同时按住Ctrl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