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宏睿在他的队员前方约六十英尺处,忽然听见“咔哒”一声,顿时停住。他的队员也立刻停下。他们都听到了,也立刻本能地旋转身体、四面警戒——但他们并不知道会面临什么。
这时程宏睿的无线电爆出杂音,有人焦急地在频道里喊道:
“回声,立即中止!重复,中止任务!”
还没来得及反应,程宏睿听到地面传来一阵令人不安的嘶嘶声。几乎同一时间,周围空气突然动了起来,他和队员们几乎被吓了一跳。
草坪上的可伸缩喷头弹出,开始向修剪整齐的露台草坪喷水。他的队员们在水柱中大笑着站在原地,被浇得湿透。
陆旭玮遮住夜视镜,大声朝程宏睿喊道:“见鬼,宏睿,我刚刚吓得老了十岁!”
就连程宏睿这次也在面罩下微笑。“你们都听到了,撤退!”
但随即,一切变了。程宏睿突然闻到一股强烈刺鼻的味道。他在护目镜下眯起眼睛。喷头不再喷水了。
他看着队员们大喊:“汽油!”
还没来得及转身逃跑,远处穹顶塔楼中一台高精度马达启动的声音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声低沉的“咚”响,程宏睿通过护目镜看到的最后画面,是一道炫目的绿色信号弹划过空中,飞向他与塔楼之间的距离。
“翻滚的火球照亮了方圆一公里的天空。它低沉的轰鸣声在拖车边缘回荡,橙色的光芒照亮了三百张惊恐的面孔。陈令璟仍握着无线电,站在那里动弹不得,无线电频道中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他周围的人奔跑起来,有的在采取行动,有的陷入混乱——几乎分不清。
‘赶紧把消防车开过去!’‘救护车!叫救护车过来!’‘我们的人受伤了!’
火球继续升腾,在强烈的光芒中,陈令璟看见周围的草坪喷头还在运作,仍在喷洒水柱——正好落在 HRT 小组渗透的区域。陈令璟感觉自己像是在看电视节目,一切都不真实,像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人们在拉他,对他大喊大叫,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团熊熊大火,那些黑影在火中疯狂扭动,仿佛受诅咒的灵魂——然后倒下。那辆十吨重的卡车烧得像德州农工大学的篝火一样旺盛。
有人在他耳边大喊无线电通讯的问题,陈令璟木然地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无线电,只传来滋滋的静电声。就在这时,事情发生了。
马俊的豪宅里,所有的灯突然全部亮了起来,亮得骇人听闻。接着整片宅院的灯光也纷纷亮起。围攻中的特警队伍里传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声。
陈令璟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把已经失效的无线电塞到另一个特警手里。“找掩体!所有人,找掩体!”
那种痛苦(如果那真的是痛苦)就像白噪音,程宏睿根本无暇顾及。他脑海中想象的控制面板上,所有警报灯都在闪红。他跑得飞快,只有着火的人才能跑得这么快。他扯起战术铠甲防火头套,盖住口鼻。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太阳表面。他强忍着吸入超高温空气的冲动——吸气即是死亡。
但接着,世界又黑了下来——他紧闭眼皮下的明亮光芒消失了。夜视仪失灵了吗?很可能。但他必须睁眼才能确认,而他还没准备好。热量消退,只剩下寒冷。他全身刺痛,几乎有点愉悦。凭经验他知道,在战斗中,这种刺痛意味着你刚刚受了重伤。
程宏睿盲目地踉跄前行。终于他停下,扯掉夜视仪,睁开双眼。一股冰冷的水柱扑面而来,让他瞬间睁不开眼,但感觉非常美妙。他闻到汽油、焦肉、融化塑料和高温金属混合的味道。他茫然地转身——震惊正在慢慢袭来。他站在修剪整齐的草坪上,旁边是一团五十英尺高的橙色火焰蘑菇云。洒水器喷来的冷水让他得以靠近火焰而不被灼伤。他的队员们……就在那火焰里。
他去摸骨传导麦克风,那东西已经融在脸颊上了。“陆旭玮!回声!夜莺!报告!总部!冯煜玮!回答我!”麦克风被他扯了下来,耳机在头盔下也毫无动静。
他的队员,全都没了。
程宏睿感到麻木。他转了一圈想辨清方向,看到了离自己三十米远的豪宅仍在耀眼地发光。他举起手臂,看到冲锋枪托已经和他的袖子融为一体。他身上的尼龙弹夹腰带也融入了连身战斗服和凯夫拉护甲里。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受了重伤,但怒火正在燃起。他决定顺势而为。
程宏睿用左手抓住扭曲的枪管,把它从手臂上硬生生扯了下来。幸好有战术马甲的保护,他可能躲过了最严重的灼伤,但神经末梢的刺痛告诉他,“疼痛即将上线,请稍候……”
程宏睿冲了出去,不是往围墙和安全地带,而是冲向那栋豪宅。他朝围着的泳池区和一扇镶着抛光铜把手的白色法式门跑去——窗户后透出炽烈光芒。他跳过石凳和香草花圃,一路奔去,眼睛始终盯着那扇门。
在洒水器的水雾中,他再次闻到汽油味,也听到火焰呼啸扑来的声音。但他跑得比火快,保持在洒水形成的清凉水雾里,把火焰挡在身后。
程宏睿一边跑,一边伸手去背后摸那支短管□□。他还在试图从熔化的战术腰带上扯下那把枪,便一脚踢开了木质泳池门。金属门栓哐啷一声飞溅在地,但他已经横冲直撞地穿过了一片柚木露台椅,把餐桌掀翻,一路直奔法式门。他隐约注意到从屋□□来的聚光灯锁定了他,但他不在乎马俊 正在搞什么鬼。就算冲进去后立刻倒下,他也要冲进去。
他抽出军刀,把缠着□□的熔化腰带割开。为节省时间,他将刀抛了出去,刀锋“铮”地一声插进门框。他用戴手套的双手抓起枪,“咔哒”一声拉上第一发子弹。
程宏睿一脚猛踹法式门——差点把自己的小腿骨踹断。他的冲力将他重重撞在门上,膝盖顶到嘴里,尖锐的痛感直冲脑髓。他跌跌撞撞后退,反手抹嘴,手套上满是血。他感觉门牙都松了。
没关系。
程宏睿抬起枪对准门把,轰出一个一英尺宽的大洞。他再次装填一发破门弹,在门的上方和下方各再轰一发——那里通常是加固锁栓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