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刚刚回到临越,孟怀远就已经下令让三品以上的大臣随他为孟锦接风。
但等他们到了之后,看到的不是那熟悉的盔甲,随行人皆是黑衣,见了他们立马单膝下跪行礼。大臣们见了这一幕,皆是窃窃私语,孟怀远紧皱眉头,面露不善。
跟着孟锦一起去的世安竟然也是从她的马车里出来的,孟锦见了他们微微一笑,行了大礼。
不等她起身就听孟怀远问道:“阿姐这是路上遇到歹人了?这人怎么都换成暗卫了?”
“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听她这么说,孟怀远虽然急不可待的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如今也只好笑笑,虚让了一下,抬脚领着众人回了宫。
宫中宴会已经准备妥当,孟锦坐在次坐,满脸笑意,孟怀远抿了抿唇,又问了一遍为何随行人换了。
孟锦收了笑意,轻叹口气,低声道:“陛下有所不知,这群人竟然敢行刺臣。”说着话指向跪在殿中央的人,抿抿唇继续道:“但人是陛下派的,臣也不敢私自处置。”
孟怀远一怔,望向跪在地上的将领,“这,这起了异心的奴才杀了便是,又何必……”
下一刻眼睁睁看着那人倒在了地上,喉间插着一根筷子,双眼都来不及闭上,正死死的望着自己。他呼吸一滞,不敢置信望着孟锦。
跟来的几个大臣连忙低下头,恨不得将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只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只杜云钦暗暗想着这一步又是什么意思,瞒了那么久的武功,如今突然摆到明面上,这是要干什么?还是说这一切都不过是长公主一气之下的冲动?
若真的是冲动,下一步棋又该怎么走?
宫殿中无一人敢开口,静的让人都能听到香炉里燃烧的香料在噼啪作响。
孟锦盯着桌上的香炉,手指把玩着筷子,许久没听到孟怀远说话,皱了皱眉,抬眼就见她的好弟弟已经目光涣散,嘴唇微张,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她唇角微勾,轻轻的唤了一声:“陛下?”
孟怀远猛的回过神来,只觉得四肢发软,若不是为了自己的脸面,现在恐怕都滑到地上去了,勉强的勾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阿姐,阿姐一路,一路真是辛苦。”
一句话艰难的说完,想要端起酒杯的手不住的颤抖,陆研修见状微微皱眉,上前摁住了他有些发抖的肩膀。
孟锦微微挑眉,移开目光,依旧面不改色,摆了摆手,立马有人上来将殿中的人拖走,几个奴才走上前,头也不敢抬的擦着地上的血迹。
谁都没想到这场接风宴会变成如今的景象,若早知道这位主要演这么一场大戏,就是称病也不能来啊。
在座的大臣不禁暗暗后悔,更有甚者恨不得现在就告老还乡,再也不想掺合这一家的事了。
孟锦低声道:“陛下怕什么?人都已经死了,又说不了话,攀扯不到陛下身上。”
“放肆!”
呦,终于有人疯了?大臣们不禁将目光移了过去。
陆研修面色发红,双眼盯着下位者。
孟锦也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反应,不等陈子尧护主,就听她轻笑一声:“陆公公年纪大了,气大伤身。”
下一刻她就手了笑意,目光望向她战战兢兢的弟弟,冷声道:“陆公公早该回乡颐养天年了吧,陛下?”
“阿姐这是什么话,朕自幼……”
“臣实在是累了,先行告退。”孟锦说罢,行了礼,转身就走。
胆战心惊的孟怀远正巴不得这宴会早早结束,见她走了,深深叹出一口气,握着龙椅的手依旧在颤抖。
大臣们起身行礼,杜云钦望着她的背影,嘴角勾了勾,望着桌上那美味佳肴,撇撇嘴,真是可惜了。
那嚣张的样子真是像极了当初执政的长公主殿下,让人喜欢。
二人一路不语,一直走到了瑶华宫,忍冬领着一众丫鬟,宦官正等着迎她,见她来了,立马开始行礼。
孟锦一句话都不想多说,只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
忍冬站起身,立马笑道:“殿下怎么……”话还没说完,就见陈子尧悄悄的给她摆手,她要说的话戛然而止。
她话锋一转,脸上笑意未变,道:“殿下想吃些什么,奴婢去让人准备。”
经了那么多糟心事,孟锦哪里还有胃口,轻声道:“不必了。”
伺候主子多年,忍冬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抿了抿唇,试探道:“主子定是累了,奴婢不如早些伺候主子歇息吧。”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内殿,孟锦无力的瘫在贵妃榻上,微微闭上双眼。
忍冬满脑子的好奇,忍不住看向一旁的陈子尧,陈子尧对上她的眼神,瘪瘪嘴,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
忍冬会意,收回目光,望着躺在那的人,温声道:“主子不如早些梳洗了,去床榻上歇着吧,今日想来也不会有其他事了。”一边说话,一边蹲下身子,在她腿上轻轻按了起来。
酸痛的腿终于得到了一丝丝的舒缓,孟锦呼出一口气,开口:“让人备一碗参汤吧。”
忍冬见她这么说,立马笑道:“奴婢这就去办。”
见她出去了,陈子尧终于说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话,“殿下今日如此行事,岂不让自己处境更加艰难吗?”
孟锦慢慢睁开眼,眼中满是疲惫,默了半晌,低声道:“他本就疑心,本宫就是什么都不做,他都会怀疑。”
“殿下你……”
门被人推开,忍冬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陈子尧立马闭口不言。
“殿下,这参汤本是奴婢先前就命人熬上的,足足熬了将近一个时辰,奴婢方才去看时,还在火上温着呢。”
忍冬一面讲着,一面将托盘放在了桌上,双手举起那碗参汤,递到了孟锦面前。
看着面前还冒着热气的参汤,孟锦抬手接过,用汤勺轻轻的搅拌着,轻声道:“世安你方才想说什么?”
忍冬闻言,也望向一旁站着的陈子尧,却见他微微一愣,像是没想到会突然被问这样一句话。
他连忙道:“没什么,奴才也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大概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吧。”
孟锦拿起汤勺喝了一口汤,低声道:“世安也去歇着吧,奔波数日一定乏了。”
“多谢殿下,奴才告退。”
陈子尧倒是没有一点含糊,连句客套话都没有,立马谢恩退去。
内殿中一时安静下来,无人说话,过了片刻,孟锦将汤碗递给忍冬,忍冬接过,就听她轻声唤了一声自己的名字,一边将汤碗放在托盘上,一边连忙应了一声。
“你们同是本宫身边人,一心为主就好,不必计较那么多。”
她不清楚一路上都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主子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些,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一句话脱口而出。
“这些不过都是世安教的,他说……”
忍冬意识到自己多说了什么,立马闭上嘴,不再说话。
孟锦微微皱眉,怎么这俩人现在都喜欢话只说一半,问道:“他说了什么?”
“他说,他本就初来乍到,不能让他们疑心,做好的法子就是内斗。”
这番话说的让人云里雾里,孟锦一时想不到这内斗和疑心有什么关联,不等再细想,就觉得头疼欲裂,眉头紧皱。
见她明显是身子不适,忍冬忙道:“沐浴,梳洗的应用之物奴婢都备好了,主子早些歇着吧。”
“好。”
宫中安神香燃了一根又一根,床榻上的人无丝毫睡意。
布满血丝的双眼告诉他,夜深了,该歇息了。但他只要一闭上眼,就能清晰的看见一个满身血污的人举着刀在后边追自己,心如打鼓,怎么都静不下来。
陆研修见他过了这么久,依旧睁着双眼,轻声道:“陛下,不如唤太医来?您的梦魇更重了。”
“朕,朕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请太师,快去请太师!”
可如今已经丑时二刻,方鹤安他老人家怕是早就熟睡了,这个时辰去请他,真是难为人。
陆研修知他心结难解,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亲自去请。
太师府中守门的门童靠着门正假寐,似是听见有人敲门,立马睁开眼,拉开门,迷迷糊糊的看到一个宦官正往这边走来,连忙抬手快速的搓了一下脸,迎了上去。
“陆公公怎么这个时辰来?”
“咱家奉命来请太师,传话吧。”
门童心道不妙,立马将门大开,一边侧身将人请进去,一边示意身边人去传话。
正在睡梦中的方鹤安被人强行拉了回来,一听是孟怀远派人来请的,睡意立马少了大半。
丫鬟也立刻上前伺候他穿衣,等穿衣束带好,方鹤安就要踏出门的时候,又拐了回来,用凉水草草的洗了把脸。
凉水一激,别说睡意了,就连方才刚从被窝里出来的暖意都没了。
几人都不敢耽搁,又匆匆进了宫。
等方鹤安赶来,床榻上的人本就毫无睡意,见他进来更是立马迎了上去,方鹤安连行礼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拉着坐在了八仙桌旁。
“太师可知道今日……不,昨日接风宴上的事吗?”
听到这些话,方鹤安立马想到了一些传言,他轻声道:“臣略有耳闻,想来长公主殿下只是累了,绝不会有……”
“朕得除掉她。”他像是没听到方鹤安的话,开口打断了他,见方鹤安有些愣神,继续道:“太师,你得帮帮朕,你知道的,朕日日夜不能寐,只有除了她,朕才能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