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亮时,护工们都到了。
上午八九点钟,朱念荷坐轮椅到了,摔下楼梯时腿骨折了。
她死水无波的一张脸,好似面相都变苦了。
她的轮椅停在赵昀宣醒室门前后,她像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没有问过赵昀宣一句。
梁简问季叔赵行洲那边怎么说,季叔愧疚而无力:“电话是陈秘书接的,他说大少爷正在主持一个很重要的会议,他会帮忙转达给大少爷。”
“然后呢?大少爷那边就没信来了?”
季叔不安地握紧了手:“是。”
梁简叹了口气,手指插进头发里用力揪了揪。
实在是……很让人窝火。季叔的电话是凌晨四点多一点打过去的,现在都九点半了,五个小时过去了。
不论是什么会,也该开完了吧?现在能反对朱念荷、做出最终决策的只有赵行洲,但赵行洲在哪里?难道真要等赵昀宣顶不住了吗?
时间流逝,赵昀宣的状态越来越差。医生和护士劝朱念荷改变主意,但她像雕塑一样坐在门口,不动,也不说话。
一瓶Omega抑制剂而已,细细的玻璃管,怎么就让朱念荷那么忌惮了。梁简上火得嘴巴里生了溃疡。
赵昀宣根本等不起朱念荷和赵行洲。梁简闭了闭眼,决定要是晚上九点还是没有可靠的信息,他就擅作主张给赵昀宣打抑制剂。
豆豆不能叫执念和苦等逼死了。
每半小时给赵昀宣喂一次水,护工有轮班,但梁简每次都一起进去。
照顾赵昀宣、担忧赵昀宣,身心俱疲,但梁简知道他不能倒。
季叔看他脸色憔悴,说:“梁先生,您休息一下吧。中午送来的饭也没好好吃,这样您的身体怎么顶得住?”
梁简摇摇头:“我吃不下。”
世界上能由蚂蚁完全掌控的东西太少了。
但慷慨的尝试不可缺失,特别是代价很大的时候。
再一次从醒室出来时,梁简突然头晕,手撑在墙上才没栽下去。季叔慌忙来扶他,这几秒里梁简又有些缓回劲,便让季叔别担心。
将要落日,醒室区的走廊里一片恢宏的金橙色,世界像融化在这短暂的燃烧中。梁简恍惚中闻到了余烬的味道,又呛又苦。
“为什么他不愿意分化为Alpha?”声音僵硬得像冷白的蜡。
梁简转过视线,朱念荷还是那个姿势坐在那里,没有转头。
现在已经五点半了。朱念荷就这样硬生生坐了一天?
许是距离九点,也不过只有三个半小时了;
许是梁简真的累了一天了,不想再应付朱念荷了;
又或许是朱念荷一天的苦坐让梁简心情复杂……总之,此刻面对朱念荷时,梁简抛开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单纯跟朱念荷聊天。
他不再拘谨,显现出一种壳子崩裂、舒展筋骨的倜傥和自若:“你与其思考这个问题,不如问问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小宣分化为Alpha?”
“你可以列一下理由,再分析一下截止目前的得失,问问自己值不值当。”
“不过在权衡之前,我想告诉你一件事。小宣之前跟我说,你在他十五岁之前,是很爱他的,但最近这两年,他已经有点忘了被你爱着是什么感觉。所以我希望你做权衡的前提是,你还是很爱他的,甚至比过去,还要爱他一点。”
朱念荷缓缓地眨了下眼。
太阳落下去了。
晚上七点,朱念荷松口,让医生给赵昀宣注射抑制剂。
可万事万物,又有谁能完全掌控。
朱念荷长期给赵昀宣混补剂,激素能两天内代谢干净,但激素在代谢之前,也在赵昀宣身上留下了痕迹。
赵昀宣突发对Omega抑制剂的排异反应,由发情期转向一种Alpha的攻击性,咬伤了一个躲闪不及的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