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志】1d100=12<83

有那么一刻，你很想不管不顾睡过去，不去管满地的焦灰、不去管凄惨的尸体、不去管还在你脑子里灼烧的准则、不去管城市的伤亡、

你很累了。

你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向你呐喊松懈后的疲惫，可恨的意志力硬生生抑制住了这些本能，你知道，自己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

一次绝无仅有的机会，能够验证你的想法的机会。

“凯撒，麻烦你通知学院，封锁奥斯尔，统计伤亡和损失，还有，某些地方也需要清理，稍后我会将地点发给你。”

“诺诺，我会将我的教授的通讯地址发给，请你通知密大，请他们调拨一支调查队，搜查地址我也会发给你。”

你按了按额头，思索自己是否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最危险的调查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诺诺靠过来，环住你的肩膀，为你提供支撑。

“收尾后，我会的。”你轻轻笑了笑，抚过她的眉心，“而且，这句话你也应该说给自己。”

诺诺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好了，快去吧。”你说。

“您是队长，直接说让我们一边玩去就行了，不用费心想那么多支开我们的理由。”凯撒凝视你片刻，拉长的叹气像是一次明显的呼吸，你看着他，发现他居然是认真的。

他看向一边习惯性缩小存在感的保镖先生，像是不太赞同你将自身的安全交给这个人，不过他没多说什么，只是不爽地皱着眉，然后在对你说话时舒展开：“不论你要做什么，注意安全。”

“我会的。”你说。

你目送他们离开，音乐厅的正门被关上，保镖先生踱到你身旁，趁着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他迅速擦干净了一张座椅，让你坐在上面。

他选了个好地方，最前排，正对大厅。

你喘了口气，放松身体，指挥他撬开木板，趁着这个时间编辑好信息发送了出去。

已经没有用的不完整仪式暴露出来，同样暴露的还有腐臭发霉的味道。他掩了掩口鼻，退了回来，在你身边蹲下。

“是还有什么没做的吗，老板？”他托着脸，美滋滋畅想着，“还是说您要因为我的出色表现补加款项？”

你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只是凝视了一会儿他与你同色的黑眼睛，答非所问：“你就不担心我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吗？”

他笑了，习惯性摊开手掌，像是以这个动作摊开自己话语间的真诚：“您都说过我见多识广了，我当然知道什么人会这么做，什么人不会。我的能力虽然不顶尖，但运气总是不错。”

你慢慢牵拉嘴角的肌肉：“你错了。”

你的唇上结了霜。

那双黑眼睛格外无措。

你站起来，衣服褶皱中凝结的晶体扑簌簌落在脚下，与灼烧后的灰烬混合在一起，你的手掌贴住他的脸颊，人体的温度烫伤你已经冰冷如雪的手掌。

空气中细小的水气还在随着温度进一步降低不断析出。

寂静盖过了一切。

你必须要说点什么。

“我调查过你，这点你是知道的，”你仰起头，空荡荡的缆绳像死去的触须，垂落在你的眼睛里，白霜缓慢吞食钢铁的外壳，“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习惯于‘保护者’这一角色。”

“我相信‘天性’，也相信经历的塑造，所以稍微花了些时间仔细了解了你的过去。”

他的脸在你手掌间动了动，薄冰破碎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有点抖：“所以，你得出了什么结论？”

“‘天性’不会将经验也一同馈赠。”你回忘他的眼睛，齿间音节清晰，“潜意识解答了很多问题。你自信于保护者的身份，也娴熟于这一身份，所以我忍不住猜测，是什么导致你的社会身份、经历、记忆和潜意识的错位。”

“而更让我惊喜的是，你在有意识回避自己真正的……种族。”

你弯腰扶起他，他很重，压在你身上，让你的脚步踉跄。

你梳理着自己的思绪，继续说：“我原先以为你只是一个不接受自己身份的混血种，毕竟生活在‘人类’这种繁衍生息遍布全球的种族中，身为一个可悲的异种，与生俱来的孤独会将任何一个智慧生命逼疯。”

他呼吸的白雾结成霜花，任由你扶着他躺到仪式的中央：“原先以为，那就代表现在不是了？”

“是啊。”你点点头，坐在他身边，“我身体中属于龙族的血脉正因靠近你而颤抖，它告诉我你龙族的血液占比超出了76%，但我依旧不能百分百确定你的身份。直到我使用了‘铸’之准则的无形之术。”

“那是变化与毁灭的准则，在熔炉与火焰中诞生的路途，它与你相合，再相合不过了。而且，身为催化物，你在神秘学意义上的高度，有些超过了。”

你勾出他领口的朱砂护符，赤红明灭，像一次次呼吸：“或许，我我已能够确定。”

“幸会，龙王诺顿。”

-

你慢慢呼气，看着飞霜随着你的呼吸旋转：“冬，静默、消逝、终结的准则，我一直尽量避免使用它。”

他尽职尽责接住你的每一句话：“是因为太危险了吗？”

你摇摇头，发间晶粒闪动：“因为我和它相性太好了。”

“我是未诞者的子嗣，生命的源流从未在我身上淌过，冬等待着将我剥夺，”你的皮肤发白发脆，裂痕却没有血流出，“我是不休之物中的异类，控制我的并非跳动的心，我是被自由/概率拨弄的傀儡。”

“我听不懂。”他咽下了更粗鲁的词。

“我确实很想说点什么，但总不能让你变成一个可悲的疯人吧？”你笑着从他头发上取下凝结的冰凌，空白的静默填充你的意识，安宁，平静，以一无所有催促你的安眠，你强打精神，继续用语言打破寂静。

“有什么问题，你现在都可以问。”

他思考了一会：“龙族真的存在吗……开玩笑，我想问的是，龙族是什么？他们像传说中那样吗？”

这不是他最想问的问题。

“一种……智慧生命？”你抵着下巴，轻松地开着玩笑，“一种比人类更加强大、更加稀少的生命，却在千年的历程中惜败于人类手中。”

“其实我很好奇，这两种种族究竟是如何诞生的呢？”你在冰霜中絮语，“人类的诞生或许是进化的产物，那么龙族又是怎么来的呢？难道真的有一个至高无上的存在，隐藏在流传至今的古老传说中，龙族就是从祂的指尖诞生？”

“哇哦，”他装模作样惊叹道，“那是不是还有天堂和地狱，我好害怕哦。”

你被他逗笑了，轻轻抚过他冰冷的指尖：“不需要害怕，毕竟无论天堂还是地狱，我一定先你一步。”

“……你是清醒的吗？”

“当然，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好。”注视被剥离，缠绕被剥离，脑中的絮语被剥离，一切让你紧绷的事物都被剥离，你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我总在思考，你我简直就是天生为彼此斗争而存在，就像造物主的恶劣玩笑，在一幕幕极端的悲喜剧中做取悦祂的演员，一切的幸与不幸都是注定存在的。”

“这样其实也不错，”他放松的肢体舒展开，胡言乱语，“我不用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只需要站上舞台，顺着祂的操纵表演，然后谢幕。结束。感谢观看。轻轻松松，over。”

你再次笑了出来：“是呀，很轻松，所以，你要选择这种幸福吗？”

他看着你，避而不答：“你到底要做什么？”

“一次尝试，”你说，“若成功，我们就都能活下来，要是失败……”

“我们都会死？”

你笑了笑，在闪烁的冰与雪中捧起他的头颅，觉得这一幕格外有戏剧性：“你信教吗？”

“飞天意面教算吗？”他继续胡言乱语，“当然我最喜欢的还是地球猫猫教。”

“不论如何，祈祷吧。”你低下头，落下祝福的吻，“骰子已经掷下，让命运/概率交予我们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