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寂很累，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才再次醒来，年礼泽已经给他把吸氧面罩拔掉了，正拿着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醒了。”

年礼泽把他扶起来，又给他递了一杯水。

沈扶寂浅浅喝了两口就开始咳嗽，又把水放回桌子上。

嗓子眼还是火烧着疼。

“还在发炎，疼是正常的。”

年礼泽看出来了他的不舒服，只能出言安慰。

“咳……沈昭呢？”

一开口的声音沙哑难听，沈扶寂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年礼泽回答：“他说回去给你煲汤，估计等会就来了。”

表情正常的像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你没赶他走？”

沈扶寂怀疑地瞅了他一眼，年礼泽看着他的眼神就苦笑。

“别这么看着我，我没赶他，发誓。”

沈扶寂这才垂下眼皮，看着自己手臂上的针管发呆。

“沈扶寂。”

年礼泽突然叫他的名字，沈扶寂被吓了一跳，不耐烦地抬头：“你有病吗？”

年礼泽没有一点被骂的情绪，只是目光很认真地看着他：“你喜欢沈昭对不对？”

“和你有关系吗？”

沈扶寂回道。

“你好好回答一下都不行吗？”

年礼泽无奈，语气放得越来越低。

沈扶寂有点受不了眼前这人现在这幅样子，他只能把头扭到一边默不作声。

“如果我说，他没有你想得那么单纯呢？”

闻言，他又转过头重新去看年礼泽，言语满是惊讶和烦躁。

“你没事吧？”

年礼泽又被骂了，他苦笑：“我说真的，如果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甚至有可能要你命，你还会喜欢他吗？”

“年礼泽，你要是脑子有病就去吸点氧，犯不着这么拐弯抹角和我打哑迷。”

“我直说吧，他是当年邵家凶杀案的凶手。”

“你说什么？”

沈扶寂这下是真的严肃起来了，虽然年礼泽混蛋，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不可能和他开玩笑。

“十年前，邵家老头子被杀，就是理事长派他干的。”

事已至此，年礼泽只能全盘托出。

沈青山早在一年前年礼泽刚回国的时候就有意拉他进入零度实验室，当时年礼泽还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但沈青山告诉他政府已经和年展鹏在私下开始了永生奴合作。

不管年礼泽入不入伙，年家和沈家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沈青山特意在首都S级医院专门为年礼泽开了一间自己的实验室，年礼泽之前在里面培养永生奴香水，现在沈青山给了他最后一个邀约，就是进入零度实验室。

年礼泽也是在零度实验室发现的关于十年前邵家老爷子被杀的档案，上面记载了相关的永生奴，他看到了沈昭的照片。

虽然稚嫩，但那一双如豹的眼睛，散发着不符合年龄的冷冽，还是让年礼泽在一瞬间就知道他是谁。

“这次任务导致六个永生奴逃脱，其中只有0745带着邵家老爷子的头颅回来了，0745就是沈昭……”

沈扶寂微微摇头，他很快回想着关于沈昭的点点滴滴，一时间不能把脑子里那个沈昭和年礼泽嘴里的那个心智近妖的孩子联系起来。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也很难相信，但是0745的口供说别的永生奴都死了，零度实验室也因此研发了一种叫还原剂的产品注射给永生奴，所以他们才慢慢变成了现在这种……”

年礼泽的话还没说完外面电梯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沈扶寂是私人病房，只有他们的人才能坐电梯上来这层。

“U盘里有你想知道的，你拿着看吧。”

年礼泽迅速把一个U盘塞进沈扶寂手里，又不放心的压低声音：“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沈扶寂置若罔闻。

如果沈昭真的是他所说的杀人凶手，为什么会心安理得待在自己身边，都快两年了，沈昭……

还是说，正是因为还原剂的作用。

“少爷？”

沈昭在外面敲门，年礼泽把门打开，礼貌点头：“他嗓子还发炎，不要吃太刺激性的。”

“好。”

沈昭也礼貌性侧身让他出去，然后才关了门走过来。

沈扶寂定了定心神：“煲了什么汤？”

“鸡汤。”

沈昭边往碗里倒汤边回答。

“我又不是坐月子，怎么熬鸡汤？”

“补身体，一样的。”

沈昭把碗递给他，今天的鸡肉炖的很烂，汤也很鲜，沈扶寂会喜欢的。

沈扶寂确实很喜欢，喝了两碗才放下。

沈昭就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沈扶寂抬眼就和他对视上，又黑又亮的眼睛像一汪清泉，不含任何杂质，沈扶寂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漏了一拍。

但下一秒脑子里就猛然想起年礼泽的话，刚刚那点春心萌动瞬间荡然无存，他在心里暗骂年礼泽非要这个节骨眼上给他说这些事情。

“对了，啥时候能出院？”

沈扶寂问沈昭。

沈昭有些迷茫，他摇头：“年医生说最少要两周。”

“不行啊，公司还有一堆事。”

沈扶寂有点心急，公司最近正好有些忙不开，他还是有点担心。

“身体最重要。”

沈昭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就只能边收拾碗边说着生硬的话。

“等会儿把我电脑拿过来吧。”

沈扶寂想到了手上的U盘，敛了敛神色。

沈昭点点头，并没有发觉什么异常。

他只是安静地把碗收拾好，又把该吃的药给他服下后才开车回龙湾去取电脑。

再次进入病房的时候，年礼泽又出现在沈昭的视线里，沈昭的脸色现在确实阴沉了下去。

“拿电脑了？”

年礼泽拔了沈扶寂手背的针头，含着笑和他打招呼。

“嗯。”

沈昭把电脑递给沈扶寂。

沈扶寂的表情也有点不自然，接过电脑就开始处理文件，连头都不抬。

年礼泽见状就走出去，关门的时候还不忘留对着沈昭微笑了一下，讽刺意味明显。

沈昭就坐在病房那边的椅子上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扶寂又拿手机给沈昭发了几份文件：“学着处理处理这些数字，看看你能看懂不。”

沈昭点点头，全神贯注盯着手头的文件。

沈扶寂处理好公司的一些事务后已经过了快两个小时了，他伸了个懒腰，注意到沈昭还在看文件。

手机屏幕小，他还拿了一张纸一支笔趴在桌子上写着什么。

沈扶寂犹豫片刻，把年礼泽给他的U盘插进电脑，又戴了一只耳朵的蓝牙耳机。

U盘里只有一个未命名文件夹。

里面有0745号永生奴的个人资料，还有好几个视频，都是以监控摄像头的视角。

沈扶寂有点恍惚，他又抬头去看沈昭。

沈昭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依旧在干着自己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了卷宗报告。

永生奴0745号，雄性，0718号繁衍产物，身体素质良好学习能力强，有培养潜质。

寥寥几语，看得沈扶寂头皮发麻。

再下来就是一卷被记录的永生奴猎杀邵家家主案件，派出去的永生奴分别是0745号、0829号……等五个。

0522号年龄尚幼，疑似被携带潜逃。

出任务之前有档案记录，第一张照片就是沈昭那张脸。

寸头，不过八九岁的样子，模样稚嫩，身材瘦弱，目光却异常坚毅，一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瞳直勾勾盯着镜头，让沈扶寂心里说不上来堵得慌。

还有几张是别人的照片，沈扶寂一张一张看过去，无一例外都是些少年。

鼠标键停在一张照片上，他眯着眼睛，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仍旧是黑眸，短发，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

沈扶寂皱皱眉，眼前似乎闪过一个人影，胸口也在这一瞬间开始狂跳。

他飞速浏览了几页这些人的资料，又点开了那些监控视频。

画面很暗，声音却很清晰。

沈扶寂心下明白这应该就是地牢的监控。

“0745号，你的同伙呢？”

“死了。”

少年站在地牢里，面对着一堆人而不胆怯。

“是你割了邵明华的头？”

“是我。”

“谁让你这么干的？”

“沈先生。”

沈昭对面的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很快就有两个白大褂的人去摁住沈昭，往他胳膊里注射药物。

沈昭的脊背依旧挺拔。

“0745号，你的同伙呢？”

“死了。”

“是你割了邵明华的头？”

“是我。”

“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沈先生。”

又是一针，沈扶寂看不清沈昭的表情，但从微微发颤的声音能听出来他的难受。

“0745号，你的同伙呢？”

“死了。”

……

视频足足有一个多小时，双方一直在重复这种无意义的对话，但沈昭的状态明显慢慢改变，从最开始的站立到跪立到蜷缩在一起，带着哭腔的声音透过耳机喊得沈扶寂脑子嗡嗡疼。

“0745号，你的同伙呢？”

“我……我没有……同伙……”

“是你割了邵明华的头？”

“……”

蜷缩在那边的孩子一直在痉挛，他抱着自己的脑袋摇摇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还是摇头，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呻吟声都变了调，至此，这边的人才满意地点点头，让两个白大褂把沈昭拖出去。

沈扶寂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侧目去看仪表盘，发觉自己心慌得厉害。

这就是还原剂吗？沈昭就是这样被一针一针地注射所谓的还原剂变成现在这样吗？

他鼻尖发酸，呛得浑身疼。

“少爷，写完了。”

那边的沈昭突然开口，他拿着纸站起身朝这边走来，沈扶寂立马关了界面强装镇定去看他的完成任务。

沈昭的学习能力很强，这是沈扶寂多次发现的一点。

但今天他有些胆寒，因为沈昭确实学习能力太强了，明明是复杂又繁多的数字在他笔下却能轻而易举齐刷刷写了出来，沈扶寂不自觉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