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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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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人能过美人关。

便是沈卿尘这般传闻中冷情冷性的小神仙,也过不了她的美人关。

况且,他也绝不似传闻中那般淡漠疏离、可望不可及。

江鹤雪心满意足地看着沈卿尘戴上兔子面具,才熟稔地扯上他的袖缘:“走吧,此番能安心逛逛了。”

“本就人多,戴了面具更不易辨认。”沈卿尘垂睫望她。“若走散了,该如何?”

“不会走散的。”江鹤雪晃了晃他的袖缘。“这般牵着呢。”

“我总疑心不妥。”沈卿尘瞧了一眼她的手指,没退让。

江鹤雪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却没接他的话,只笑着反问:“你想如何?”

沈卿尘不应。

江鹤雪偏想听他说,不松口,蓄意逗他:“小兔子,你觉着如何稳妥?不会咬人的小兔子……”

手腕,忽地被他松松攥住。

他没握实,仅是手指圈着她的手腕,虎口都没碰到她的皮肤,唯有指腹轻碰了碰她的腕骨,一触即离。

江鹤雪语声停住,怔愣地与他对上视线。

月华如水,面前青年微俯下身,笑意清浅,纤浓睫毛垂下,桃花眸温柔潋滟,似质地上好的琥珀。

面上还戴着她任性地选给他的兔子面具。

他将分寸把握得恰到好处,不掩亲昵暧昧,又恪守礼节,为她留足了尊重。

“原以为你要牵我。”江鹤雪眨了眨眼,将起伏一瞬的心绪平静下来,笑。“还真是不会咬人的兔子。”

“……若不经你同意,这般多有冒犯。”沈卿尘又将手指松了几分,认真道。

“冒犯?”江鹤雪许久未听到旁人对她说这个词了,一时觉着新奇。“那先前我碰你时,你怎的不同我提?当时不觉着冒犯么?”

“是你,”沈卿尘弯唇,温声应她。“不冒犯。”

兔子不会咬人。

兔子只会用毛绒绒的长耳朵,蹭人最怕痒的颈窝。

-

最终,江鹤雪让沈卿尘把她的手腕握实了,在人流中相依闲逛。

“小娘子可要买两根七色缕?都是花汁染色,可漂亮呢!”街边老妪提着篮子迎上来,笑卖。

“这是京都庙会的习俗?”江鹤雪捻了一根编织精致的七色缕出来,饶有兴味地打量。

“正是,况且呐……”老妪打趣地看了一眼二人,笑道。“这七色缕若与有情人共同戴上,可保长长久久不分离。”

掌心的七色缕顿时如烫手山芋般拿不住了,江鹤雪下意识地要放回老妪的竹篮里,却被沈卿尘拦下。

“入乡随俗。”他接了她手中的七色缕,又从老妪竹篮中取了一根。“戴着玩玩,不必当真。”

他没给老妪和江鹤雪反驳的机会,留了碎银便牵着江鹤雪离开。

直等走出几步路,江鹤雪才拽了拽他的手腕,却是问:“这两根七色缕,你花了一枚碎银?”

“我不常备铜板。”

“你那枚看着至少有两钱,两钱银子是二百文铜板,小神仙,一根七色缕不过十文铜板!”江鹤雪痛心疾首。“再多的财产,经你这般浪费,也终有花完的一日……不对。”

江鹤雪语声顿住:“你倒真不会有花完的一日。”

“不成,这般作风不应提倡。”她又重新念叨。“王公贵族便是布衣百姓的表率,断不能行奢靡之风……没带铜板,今日你不许付账了,我来。”

“那下回,换我请你。”

“好……嗯?”江鹤雪本能应下,才察觉异常。“怎的就又有下回了?”

身边人笑音清朗:“亦算不得直接邀约。”

“小神仙,你存心绕我!”江鹤雪掐了一下他的指尖,没收着力道,把他指尖都掐红了一小片。

沈卿尘不恼,勾着七色缕问:“既买了,便戴上?”

他手中的七色缕如同实质化的一百文铜板。

江鹤雪取了一根,在自己手腕上戴好,见他还捻着另一根七色缕不动,催道:“戴呀,一百文铜板的手绳呢。”

沈卿尘绕了几下,便将七色缕放下,垂睫瞧她。

“你不会戴?那便罢了。”江鹤雪不禁笑了。“笨兔子。”

“既买了,不戴难免可惜。”沈卿尘将七色缕向她手边递。

“我自己戴两根?不要。”江鹤雪佯装不懂他的意思。

沈卿尘沉默片刻,遂了她的意,直白开口:“阿雪帮我戴上,可好?”

江鹤雪这才笑着接过他手中的七色缕,撩起他的衣袖。

右腕上她制成的香珠圆润,她迟疑一瞬,又去掀他的左袖。

左腕上依旧戴着那颗白玉珠的朱红手绳。

江鹤雪将七色缕绕上他的手腕,又翻到他手腕内侧,细细系好。

他的体温比她高些,冷白手腕内侧,青蓝的筋络明显,似白玉嵌纹,温热润泽。

那串简陋的朱红手绳在这般漂亮的手腕上,愈显格格不入。

江鹤雪盯着那串手绳,忽地想起来沈卿尘那日的话。

前些年他人送的生辰礼……

所以,这般不衬他气质的手绳,他戴了多少年?

那人,对他就这般重要吗?

心尖涌起些她分辨不清的情绪。

有几分好奇,有几分恼怒,更有几分憋闷。

-

“在想何事?”沈卿尘手指点了点她的指节,要去牵她的手腕。

“不要左手。”江鹤雪躲开。“要牵,便用右手。”

沈卿尘好脾气地走到她左侧,右手牵住她的手腕:“成吗?”

江鹤雪应了声,由他牵着向前走了几步,见他依旧没有要问的意思,终是开口:“你怎的不问问,我为何不要左手牵?”

“为何?”沈卿尘顺从地问。

“你怎的不自个儿想想?”他真问了,江鹤雪又不乐意,瞪他。

“那我想想。”沈卿尘温声应下。

街市喧闹,两人之间却诡异地静默下来。

“还没想出来?”江鹤雪此番耐性格外差,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催促他。

“……是因着右手戴了香珠?”沈卿尘斟酌着给了个答案。“你喜欢安神香的味道?”

“你再仔细想想。”江鹤雪对他的答案不满意,向前一望,正巧望见了卖梨糕的小摊贩,伸手点了点。“我要去买那个。”

已至子月中旬,这应当是最后一批梨了。

还没等走到那小摊前,她又在路口望见了果糖斋的匾额。

“竟走到南二街来了?”江鹤雪眼睛一亮。“听闻果糖斋的蜜饯金桔是京都最好味的,只是离着千香坊远,我还没吃过呢。”

“都买。”

“果糖斋素日这会儿定已卖空了,应当是庙会备货多,我们先去。”江鹤雪正向果糖斋迈了步子,路口边,梨糕的香味便又往她鼻腔里钻。

“最后一盒梨糕咯!快来瞧瞧咯!卖完收摊咯!”小摊贩同时吆喝起来。“再冷就吃不着了!”

江鹤雪迈出的一步又收回。

“你去果糖斋买蜜饯金桔,我去买梨糕。”她不假思索地指挥,顺便把这只想不出答案的笨兔子支走。“我们还回这个路口见。”

“拿着。”她解开荷包,取了十五文铜板放到沈卿尘掌心。“三十文铜板一斤,你买十五文的便够。”

沈卿尘欲言又止地瞧她一眼,终是把铜板接下:“好。”

江鹤雪毫不留恋地挣了他的手腕,向卖梨糕的小摊走去。

她如愿买到了最后一份梨糕。

油纸包着莹白的梨糕,细细撒着一层晶亮的糖霜,闻之清甜,令人食指大动。

江鹤雪夹在人流中走着,慢慢咀嚼着一块梨糕。

入口软糯香甜,许是念着过几日便没得吃了,这块梨糕尤为美味。

江鹤雪餍足地眯了眯眼,待到咽下梨糕,往左右一看,才发觉自己已到了护城河边。

离方才的路口,隔了半条街。

但此番人潮拥挤,她若再回去便是逆着人流,多有不便。

江鹤雪思忖片刻,决定在这等沈卿尘——他若发现她不在路口,定是会顺着人流向前找的,不会走散。

这般说服了自己,江鹤雪便安心吃着梨糕,欣赏起护城河边的景色来。

夜色里的护城河,似画卷上幽蓝的一笔分割线,一侧是京都的繁华,一侧是郊野的荒凉。

河畔人不多,唯河岸席地而坐了一位少女,正捧着盏河灯,提笔在上面写画。

江鹤雪抬步向她走去,好奇地弯身:“京都的庙会,有放河灯的习俗?”

“是我素日里喜爱。”少女眉眼温软,甜声应她。

“这是梨糕?味道如何?”她不认生,目光示意了一下江鹤雪手中的梨糕。“闻着颇香。”

“给你尝尝。”江鹤雪见她两手都满着,捻了一块喂到她嘴边。

少女眸露笑意,笑盈盈地去咬了那块梨糕。

唇边沾了一粒莹白的糖霜。

江鹤雪同她提了一句,便伸手,想替她拭掉。

还没等她碰到少女的脸,手腕,忽而被一道凌厉的掌风击痛。

她吃痛地后退两步,惊愕抬眸,只见少女身前忽地立了一名锦衣青年,正沉沉盯着她。

他的眼尾亦上挑如钩,瞳仁呈现出与她别无二致的凝夜紫,剑眉浓黑,唇红肤白。

江鹤雪怔愣片刻,随即下意识地、不管不顾地向他冲去。

“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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