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十七在第七次尝试点燃火折子时咬破了舌尖。血滴在《饲傀录》泛黄的扉页上，"要活着"三个字突然浮出细如发丝的金线——正是双生蛊休眠时残留的痕迹。地底涌来的阴风撕扯着残破的纸页，他盯着自己映在密道湿壁上的影子，那轮廓正诡异地分裂成两个：一个保持着握刀的姿势，另一个却做着孩童玩翻花绳的手势。

冷宫密道的青苔带着尸蜡的甜腥。十七拖着断腿爬过第三道铁闸时，锁骨处的傀儡线突然发出琴弦崩断的锐响。剧痛中他看见自己左手指甲正片片剥落，露出下面新生的、属于八岁孩童的嫩肉。更可怕的是掌心突然浮现的朱砂痣——这与《饲傀录》插图中标记的"人傀分界点"完全吻合。

"你醒了。"石壁里传出的声音让十七的脊椎结满冰霜。那个与谢沉璧有七分相似的声线，此刻正从他自己喉咙深处发出回声。密道突然亮起幽蓝的磷火，照亮了嵌在肉墙里的十二具童尸——每具心口都插着半截铜戒，正是他当年用断箭磨成的粗糙玩具。

磷火在瞳孔里烧出记忆的裂缝。十七突然看见八岁的自己站在药池边，池水里泡着的不是小殿下，而是二十三个戴着谢沉璧面皮的傀儡。真实的小殿下被铁链锁在池底，正用与他此刻相同的姿势抠挖心口的金鳞纹。那个雪夜他背出来的焦尸右手缺了无名指——而现在密道尽头的水晶棺里，正躺着具左手缺第三指的孩童遗骸。

《饲傀录》突然自动翻到二十三页。十七看着插图上交缠的金线分裂成两股，一股扎进幼童天灵盖，另一股缠住暗卫手腕——这正是他被植入记忆那天的场景。文字记载更令人毛骨悚然："以受饲者骨血养蛊四十九日，可篡其平生记忆为饲主所用。"

腿骨摩擦地面的声响惊醒了墙里的活尸。十七看着自己掉落的指甲盖被肉墙吞噬，那些青紫色的肉质突然翻涌出无数银铃——正是紫衣人用来操控傀儡的同款。当第一个铃铛滚到他断腿处时，十七发现伤口流出的不是血，而是带着沉水香味的药汤。

水晶棺的锁链突然崩裂。十七爬向棺椁时，怀里的碎玉与棺中孩童颈间的玉坠产生强烈共鸣。在玉佩相撞的刹那，他看见自己八岁前的记忆如走马灯闪现：药池边真正的谢沉璧将铜戒套进他手指，而暗卫营统领往他后颈钉入第一根傀儡钉。

"十七。"棺中孩童突然睁眼，腐烂的嘴唇开合着发出谢沉璧的声音，"你才是我的活心。"这句话像钥匙般打开了记忆最后的闸门——当年冷宫大火里，是他亲手把铜戒塞进小殿下口腔，而对方临死前咬破他指尖，用血在他手心画了转移命格的符咒。

肉墙开始分泌黏液。十七挣扎着用《饲傀录》挡住侵蚀，却发现典籍遇湿后显露出第二层文字："金鳞蛊实为移魂大法，饲主可借受饲者肉身重生。"那些字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入他皮肤，在皮下组成暗卫营的密文——正是谢沉璧身上出现过的那种。

棺中孩童的右手突然抓住他手腕。十七看着那节白骨在自己皮肤上烙出"谢"字烙印，突然明白所谓双生蛊，不过是把两个人的魂魄缝进同一具身体的邪术。更可怕的是孩童左胸那个贯穿伤——形状与他藏在靴筒里的残玉完全一致。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裂缝射入时，十七发现自己正用残玉抵着孩童的咽喉。身体不受控制地做出刺杀动作的瞬间，他看清了棺底刻着的生辰八字——这个死于十年前的孩子，竟与他同年同月同日生。记忆最后一块拼图轰然落地：暗卫营早在他出生时，就选中他做谢沉璧的替命傀。

肉墙突然爆裂。十七被喷涌而出的银铃淹没时，指尖触到了个冰凉的金属物件——是当年那枚断箭磨成的铜戒。当他颤抖着将戒指套回孩童指骨，整个密道突然响起梵钟般的轰鸣。

水晶棺在震颤中浮现血色铭文："以饲者骨，还傀者魂"。十七看着自己左胸浮现与孩童尸体相同的贯穿伤，而伤口中飘出的金粉正组成《饲傀录》最后一页的咒文。在意识消散前，他做了一件违背所有训练的事——将残玉插入自己心口的伤痕。

剧痛中记忆如潮水倒灌。八岁的雪夜、药池的铁链、傀儡钉入脑的闷响......所有被篡改的真相在疼痛中归位。当十七再次睁眼时，水晶棺里躺着具新鲜的女尸——那是暗卫营上一任傀儡师，她心口插着的正是谢沉璧常用的那支腊梅金簪。

晨光彻底照亮密道时，十七发现自己掌心的朱砂痣变成了"璧"字。怀里的《饲傀录》不知何时变成了半本《养蛊札记》，扉页是谢沉璧的笔迹："给十七，别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