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十七在第七次擦拭匕首时割破了拇指。血珠滚落在新制的玄铁腰牌上，"谢"字最后一笔被染得猩红刺目——这是今早谢沉璧亲手系在他腰间的。他盯着血渍在寒铁上凝固成痂，突然听见檐角铁马发出三急一缓的轻响，是东宫影卫召集的暗号。

"你的第一个任务。"谢沉璧将鎏金请柬按在他渗血的指腹，烫金云纹立刻沾了层淡红，"盯紧礼部侍郎。"十七嗅到请柬上残留的沉水香里混着丝甜腥，主子修剪整齐的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夜给他刻印时蹭到的朱砂。

记忆突然被撕开道裂缝。三日前双生蛊认主时，谢沉璧用染血的指尖在他心口写"十七"的模样，与此刻将匕首插进他腰封的动作重叠。只是这次主子多说了半句话："若失手..."玉扳指在他喉结危险地刮过，"...就把腰牌吞下去。"

马车碾过朱雀街的碎玉时，十七正用舌尖挑出齿缝里的金箔残渣——那是昨夜命契上剥落的。车帘忽被秋风吹起，他瞥见谢沉璧独自立在角楼飞檐上，蟒纹大氅被风掀起如垂死的黑蝶。这个距离本该看不清表情，他却莫名觉得主子左眼那道疤在抽痛。

侍郎府的桂花香浓得呛人。十七跪坐在宴席末位，看着舞姬广袖中闪过的冷光——是淬了蛇毒的柳叶镖。当第三位官员接过美人递来的酒盏突然抽搐时，他捏碎了掌心的醒酒冰。碎冰碴刺进伤口的锐痛让他清醒，也让他看清主座屏风后晃动的影子：那人腰间悬着的残缺玉珏，与谢沉璧摔碎的那块正好能拼成圆。

蛊虫突然在血脉里骚动。十七盯着自己手背上浮现的金色纹路，意识到这是双生蛊在预警——谢沉璧此刻正承受着某种剧痛。他借口更衣翻出后窗，却在檐下阴影里撞见礼部侍郎的尸首。那人天灵盖上插着半截金簪，簪尾的腊梅造型与谢沉璧用来饲蛊的蜜蜡干花一模一样。

"柒大人别来无恙？"假山后转出的紫衣人让十七瞳孔骤缩。暗卫营现任统领指尖挑着根金线，线上串着七枚还在滴血的指甲——正是当年刑讯他时用过的工具。更可怕的是那人左腕系着的银铃，随着他抬手动作发出与十七颈后傀儡线共振的嗡鸣。

蛊虫突然暴起啃噬心脉。十七单膝跪地咳出大口鲜血时，看见自己吐出的血珠诡异地浮在空中，组成个残缺的"谢"字。紫衣人弯腰捡起他掉落的腰牌，冰凉的银铃擦过他耳垂："你以为换个姓就能洗净暗卫营的泥？"

银铃震响的刹那，十七颈后的傀儡线突然收紧。就在他以为颈椎要被勒断时，紫衣人咽喉突然爆开朵血花——谢沉璧的玉簪穿透三丈外的石灯笼，簪尾带着丝线精准缠住十七手腕。濒死的紫衣人却露出诡异笑容，从怀中掏出块刻着"沉璧"二字的碎玉。

"主子知道您来取这个..."紫衣人将碎玉塞进十七染血的指缝，"...就像知道您会为我收尸。"话音未落便气绝倒地，那枚银铃竟自发滚到十七脚边，铃舌吐出口淬毒的银针，正扎在他新得的腰牌上。

返程的马车里，十七盯着银针在腰牌上腐蚀出的焦痕。暗卫营的"柒"字从"谢"字背后浮出来，像道永远擦不掉的阴影。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谢沉璧全程没有询问任务细节，只是用浸了药酒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他指甲缝里残留的血痂。

"疼吗？"主子突然掐住他拇指的伤口。十七在剧痛中摇头，却见谢沉璧将染血的帕子按在自己心口——那里正渗着与十七伤口位置相同的血渍。双生蛊的金纹在两人皮肤上同时亮起，十七突然明白紫衣人临死的话：这场刺杀本就是谢沉璧安排的试炼。

夜雨敲窗时，十七在谢沉璧的浴池里数伤口。二十三道陈年旧伤对应着二十三块新添的淤青，最醒目的却是心口那个朱砂"谢"字。雾气氤氲中，主子将那块从紫衣人处夺回的碎玉贴在他后背，玉石的寒意激得他脊椎发颤。

"当年冷宫大火..."谢沉璧的犬齿磨着他后颈傀儡线，"...你背出来的其实是具焦尸。"十七的瞳孔在雨声中紧缩，记忆里那个雪夜背上的少年突然变得陌生——如果真正的谢沉璧早就死在火场，现在这个为他刻姓的又是谁？

蛊虫在暴雨夜格外躁动。十七被按在雕花窗棂上时，雨水正冲刷着院中紫衣人的尸体。谢沉璧咬着他耳垂呢喃："现在你和我一样脏了..."闪电照亮主子腕间翻出的皮肉——那里嵌着块与他后腰相同的玄铁牌，只是上面刻的是"柒"。

当破晓的晨光染红窗纸时，十七发现自己正用染血的指尖描摹谢沉璧的睡颜。主子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而他藏在舌底的碎玉已经沾满唾液——那上面"沉璧"二字的笔锋，与紫衣人临死前给的残玉完全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