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在剧痛中醒来时，嘴里塞着半块蟠龙佩。羊脂玉被体温焐得温热，边缘残留着牙印——昨夜昏迷前他死死咬着玉佩不放，谢沉璧竟直接掰断绳子将玉留在了他齿间。

"醒了就吐出来。"谢沉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十七这才发现自己的后颈枕在主子膝头，玄色蟒袍下摆沾着深褐色的药渍。他下意识用舌尖顶了顶玉佩，甜腥味立刻在口腔漫开——玉缝里渗着谢沉璧的血。

"主子受伤了？"十七猛地支起身子，眼前却阵阵发黑。昏迷三日的身体不受控地前倾，额头撞上谢沉璧的锁骨。熟悉的沉水香里混着铁锈味，他这才看清主子右手缠着绷带，掌心一道深可见骨的割伤，正是蟠龙佩断裂的纹路。

谢沉璧用伤手捏住他下巴："当年冷宫里的糖葫芦，是谁给你的？"十七的视线黏在那道伤口上，十年前小乞丐用碎玉划破太子脖颈时，血也是这样顺着蟠龙纹路蜿蜒而下。他突然抓住谢沉璧的手腕，对着绷带狠狠咬下去。

"属下的毒...得用主子的血解..."十七含糊地说着暗卫营的切口，齿间却悄悄将半块玉推回谢沉璧掌心。温热的血浸透绷带流进他喉咙，比浮生醉更灼人。恍惚间仿佛回到暗卫营地牢，那个总给他带糖葫芦的老太监，也是这样把毒药喂进他嘴里。

谢沉璧突然掐住他两颊。十七被迫张嘴，看着主子用染血的指尖从他舌下勾出片薄如蝉翼的刀片——是暗卫营藏在牙槽里的保命符。"溶血散加碎玉诀？"谢沉璧冷笑，"先帝教得好。"

窗柩上的更漏突然卡住。十七瞳孔骤缩，碎玉诀是先帝暗卫的秘技，世上本该只有他和...颈后刺青突然灼烧般疼痛，谢沉璧的拇指正按在那枚金鳞纹上："十年前冷宫那夜，你真正要杀的是谁？"

"是..."十七的喉结滚动，突然抓住谢沉璧的衣领将人拽倒。两人滚落床榻的瞬间，三支弩箭钉入方才的位置。十七护着主子的后脑撞上青砖地，听见自己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他疼得眼前发花，却咧嘴笑了："是...现在这个..."

谢沉璧的瞳孔里映出窗外掠过的灰影。十七趁机将半块玉塞进他领口，自己则借力翻上房梁。断裂的脊椎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暗卫营的傀儡术让他能像提线木偶般强行行动。灰衣人破窗而入时，十七正倒挂在房梁上啃苹果——那是今晨小丫鬟送来的，果肉里还插着根银针。

"师兄别来无恙。"十七冲为首的灰衣人晃了晃苹果。对方摘下面具露出遍布烫伤的脸，正是暗卫营曾经的教习严霜。十七的苹果核精准砸在他靴尖："师父的溶血散越来越次了，三日前那串糖葫芦..."

话音未落，严霜的袖箭已穿透他肩膀。十七闷哼一声，任由自己像破布娃娃般摔在谢沉璧脚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主子垂在身侧的右手——那半块蟠龙佩正在掌心泛着血光。

"金鳞卫十七。"严霜的剑尖抵住他后心，"偷学碎玉诀该当何罪？"十七突然剧烈咳嗽，喷出的血沫里藏着半片碎玉。严霜挥剑格挡的刹那，谢沉璧的茶刀已斩断他腕骨——刀柄镶着的正是另半块蟠龙佩。

"本王的暗卫，轮不到暗卫营管教。"谢沉璧踩住严霜的断腕碾了碾，十七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他趁机爬过去抱住主子的腿，手指在对方靴筒里摸到熟悉的油纸包——是张婆子糖葫芦的包装纸，现在折成了毒囊的形状。

严霜的惨叫突然变调。十七转头看见他胸口冒出截带倒刺的箭矢——暗卫营的惩戒箭，专杀叛徒。窗外传来竹笛声，是十七在暗卫营时的行动信号。他本能地扑向谢沉璧，却见主子抬手接住第二支箭，反手掷出时箭尾系着的银铃叮当作响。

笛声戛然而止。十七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他隔着冷宫大火听见的铃铛声，原来不是幻觉。严霜咽气前死死盯着谢沉璧的手："太子的碎玉诀...果然传给了..."

谢沉璧一脚踢碎了他的喉咙。

血腥味弥漫的室内，十七趴在地上捡苹果核里的银针。后颈突然一凉，谢沉璧的茶刀挑开了他的衣领。金鳞刺青暴露在晨光中，旁边还有道陈年烙印——一个被火焰纹包裹的"柒"字。

"暗卫营第七傀儡。"谢沉璧的刀尖顺着脊椎划下，十七疼得发抖却笑出声："主子现在杀我...就凑不齐蟠龙佩了..."他翻身抓住谢沉璧的腰带，摸到个硬物——是那块染血的碎玉，不知何时被主子系了回去。

更漏重新开始滴水时，十七正用银针挑自己伤口里的铁屑。谢沉璧突然拽过他手里的针，蘸着血在十七锁骨下方画了道歪歪扭扭的纹路——是半条蟠龙。

"主子...这是..."十七的疑问被突然按在锁骨上的碎玉打断。羊脂玉沾血即融，竟与血痕严丝合缝地拼成完整龙纹。谢沉玺的声音比碎玉还冷："十年前你拿半块玉换本王的命，现在用另一半来还。"

十七突然想起老太监临终时的话："碎玉诀要练成，得吞下半块带血的蟠龙佩。"他喉间涌上腥甜，这才明白连日来谢沉玺喂他的血药里掺了什么。窗外传来乌鸦啼叫，十七望着主子被晨光镀金的侧脸，突然将嘴里含着的血玉咽了下去。

"属下还想要..."他舔着谢沉玺掌心的伤口，"...主子袖里的糖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