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上次被游临打了一顿的贺思鸣,他总是守在游临的教室门口,一看见游临就抓着他问:
“杨禹竹不是真的死了对不对?他在哪个医院?”
“求求你告诉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告诉我吧·····”
他总是这样声泪俱下,满脸悲恸地求游临,让游临厌烦不已。
游临的恻隐之心,仿佛对这个人关闭了。无论他多么悔不当初,无论他多么用力地扇自己巴掌,游临始终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只是一遍遍抽出自己的手,再厌烦地看上他一眼,然后离去。
后来,学校有人举报了贺思鸣,学校出于对学生安全的考虑,颁布了新校规,校外人员进入校内变得严苛,任何学生带任何校外人员进校必须先报备、审批。
于是,贺思鸣的阵地由校内转向了学校门口。拂樱大学的校门口,每天都会上演一个潦草“大叔”追赶一辆黑色自动驾驶车辆的奇观。
因为影响了学校的形象,贺思鸣再次被驱赶。于是他又从学校门口搬到了学校对面一家花店。
花店老板是个面慈心善的美丽女人,看过很多次贺思鸣追车的奇观,一开始觉得有趣,后来觉得这小伙子还是蛮有恒心和毅力的,不免生出几分恻隐之心,将花店里最好的花挑出来,给他做了最美丽的一个花束:
“小伙子,你这么追车是追不上的,人人都爱美丽的东西,这束花你拿去,挡在他的车前。我注意过,那辆车是自动驾驶,前面有障碍物一定会停下,你放心大胆地去拦。”
老板的话如红炉点雪般点醒了贺思鸣,他立马振作起来,重拾希望。
他瞅了瞅时间,发现快到游临出来的时间了,兴奋地谢过老板娘,便跑向游临回家的必经之路。
“唉!你的花!”老板娘被他的情绪感染,也跟着笑了起来,拿着花追出来。
“这孩子······”见那人一转眼就没影了,老板只好把精心制作的花束放回去。
花店老板的计策确实有用,游临担心贺思鸣一直挡在自己车前会影响后面的车辆行驶,终于松口给他一个好好谈谈的机会。
贺思鸣于是找了一家安静的咖啡店。
“在看什么?”赫连聃注意到游临一进门就在打量这家咖啡店,不免有些好奇。
游临没有回答他,脸色不悦地跟在贺思鸣身后,赫连聃便也不问,巴巴跟在游临身后。三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贺思鸣在游临对立位置,赫连聃在游临辅助位置。
游临开门见山地说:“你只有三个问题。”
贺思鸣觉得三个问题已经够了,点了点头,斟酌一番,缓缓开口:“他真的死了吗?”
游临回答:“是。”
贺思鸣闭上眼重重吐出一口气,又花了几秒时间平复情绪才问:“他的墓地在哪儿?”
游临回答:“没有,他捐献了自己的遗体。”
贺思鸣于是凄苦一笑:“像他的作风。”
随后,他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他有留什么话给我吗?”
游临闭上眼,回忆着那天通过传感手环感受到的属于杨禹竹的心理:“他很感谢你曾经鼓励他,延迟了他的凌迟。”
贺思鸣身体一软,差点瘫软在椅子上。
游临睁开眼,看着他这副样子只觉得做作。
他冷冷看着对面的人,说:“现在,你可以重新问三个问题。”
此话一出,不仅贺思鸣不解,一旁的赫连聃也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游临无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急不缓地开口:“我将重新回答你第一个问题,”
“他没死。”
他的声音和刚才一样,平静得没有一丝起伏,让人分辨不出真假。但游临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即便是和刚才完全相反的答案,也让他们莫名信服。
赫连聃满脸错愕地看向游临。贺思鸣更是激动得不能自主呼吸,用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你说的是真的吗?”
游临没有回答他,用一副冷得像处理公务的语气回答他:“现在,你可以问第二个问题了。”
贺思鸣激动得无以复加,声音都发着颤:“他在哪儿?”
游临端起咖啡低头喝了一口,杯口挡住了他的眼睛,也挡住了他脸上的情绪。
贺思鸣紧张地等待他喝完,一分一秒都格外有存在感。
终于,游临放下了杯子,慢条斯理地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赫连聃自然地接过他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他还是不回答,又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将纸巾递给赫连聃。
在贺思鸣等得快心跳彻底紊乱,即将崩溃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他不想见你。”
贺思鸣的心骤然跌入谷底,他像是自嘲又像是自我安慰地说:“应该的,他理应这样。”
他突然想到什么,抬头看向游临:“他知道我就是墨替纸言了?”
游临再次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但他这次没有再慢条斯理地擦嘴擦脸,放下杯子便开了口:“这个蠢问题你自己可以想到。”
“想清楚了,你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确定要问这个?”
贺思鸣挫败地低下头,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他知道我就是墨替纸言后,说了什么?”
游临不慌不忙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张类似信的纸,从桌子上推给贺思鸣,嘴角挂着笑,却没有一丝笑意:“这是他跳楼前写的遗书。”
贺思鸣瞳孔蓦地放大,像捧起珍贵文物一样将那张纸双手捧起来,不知是因为哀恸还是激动,双手都在颤抖。
游临嘲弄地冲他笑了一下,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现在,有两个凄美的版本可以供你选择了。”
“情感坎坷的大、作、家。”
他露出讽刺的笑,冲贺思鸣一字一顿说。
贺思鸣像是突然被击中,猛地抬头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游临的笑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厌恶地说:“就是你想的意思。”
说完,他无比憎恶地看了贺思鸣一眼,大步朝门口走去,赫连聃一头雾水地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