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博士订的酒店就在会场附近,走路十分钟就能到。站在房间宽敞明亮的落地窗前,能将东方明珠尽收眼底。
谢忱和陆元住的标准间,任彦单独住在他们隔壁。
他们没有过多停留,在酒店简单休息了一下,便马不停蹄地跟着韩博士去拜见他的老师。
这位老师在学术界声名远扬,谢忱特意带来了一份精心准备的茶叶礼盒聊表心意,老师接过礼盒,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他们聊了很久,老师主要针对了他们现在正研究的项目提出一些见解。
陆元对于他们所谈论的深奥学术内容完全不感兴趣,他在一旁默默坐着,时不时看着谢忱,一看就是好几分钟。
谢忱自然感受到来自旁边的灼灼目光,让他有些如坐针毡。
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的异样,他表面上依旧保持着专注倾听的神情,身体却微微有些僵硬,手指不自觉的去转戒指,试图以此来缓解内心的那份不自在。
下午回到酒店,谢忱去任彦的房间根据老师的建议重新修改了申请内容。
陆元也跟着一起,虽然他听不懂他们的讨论,但还是乖巧的坐在一旁,帮忙递个文件或者倒杯水。
他们一直忙到夜幕降临,直到陆元拎着打包回的饭盒进来。
空气中飘着阵阵诱人的饭菜香,让埋头工作的三人暂且从思绪洪流中剥离出来。
韩博士看着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七点:“那就先这样吧,等会儿谢医生把写好的发给我,我再让老师看一看。”
“好。”谢忱应了一声。
夜晚,整个城市都被五彩斑斓的灯光所笼罩,像一幅绚丽的画卷。
韩博士开车回家,谢忱也抱起自己的电脑和资料,回到了自己和陆元共同住的房间。
房间宽敞整洁,两张床并排摆放着,中间隔着一张简约的床头柜。
谢忱摘掉眼镜,长时间对着电脑屏幕让他的眼睛此刻又酸又涨。正当他轻轻捏着眉心的穴位时,陆元适时的将眼药水递到他的面前。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自己来。”谢忱接过来,手指在不经意间擦过陆元的掌心。
两人皆是一怔,仿佛有一股无形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悄然传递。谢忱很快收回手,心跳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几分,脸上也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
“好。”
谢忱坐在椅子上,仰起头,小心翼翼的往眼睛里滴药水。药水顺着眼角缓缓滑进鬓角,一阵清凉感赶去了大半的疲倦。
陆元把晚餐一一摆在桌子上,他特意打包了一份汤,用手摸了摸确认还温着,才放心的放在谢忱的面前。
吃完饭,谢忱又回到电脑前。期间他收到了梁怡的回信,她说她人在国外,下周才能回来。谢忱觉得有些可惜,和她又聊了几句然后接着工作。
陆元收拾完,拿了本数学练习册坐在他对面,他下个月就要去国家集训队了,前段时候他有些荒废功课,想着趁这段时间重新找回做题的手感。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唯有两道呼吸声交织起伏。
房间里回荡着键盘的敲击声和翻书声,一直到十点半,谢忱终于把最终版发了过去,韩博士那边立刻接收了。
谢忱按着自己隐隐胀痛的太阳穴,又点开钱教授给他发的信息,说论文有几个小点需要修改。他撑着精神仔细看了一遍外部专家给的建议,然后依照要求修改,再联系小组的其他人帮忙。
等全部处理完,右下角的时间已经接近了十二点。
谢忱轻轻转着稍微僵硬的脖子和肩膀,关节处“咔”的一声脆响,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对面的人不知什么时候趴在桌上睡着了,柔和的灯光如同一层薄纱轻轻洒在少年的身上。
谢忱看着他脖颈上那一圈黑绳项链上,他知道,藏在衣服后面的坠子是和他手上一模一样的戒指。
他们都时时刻刻戴着,仿佛是他们之间一种隐秘而又特殊的纽带。
谢忱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中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他想起陆元曾问他问什么不摘?他不是不想摘,而是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有多很享受陆元对自己的依赖。
那种被迫切需要的感觉,那种被填满空虚内心的充实感,还有那晚被强行开发情感后内心深处的新奇与刺激,更是如同燎原之火,在他的心中熊熊燃烧。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对一个人产生如此强烈的情感,那种心跳加速、脸颊发烫的感觉,让他既兴奋又害怕。
每一次与陆元的目光交汇,每一次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都仿佛在他心中激起层层涟漪,让他着迷,让他痴狂。
可偏偏理智时刻在提醒着他,他不能沉溺其中,不能让这份感情越界。一时的冲动只会带来无法预测的后果,而最后的结果他承受不来的。
望着此刻正在熟睡的陆元,谢忱的内心五味杂陈。
良久,谢忱回了回神。他拿起一旁的外套轻轻盖在陆元身上,然后转身走出房间,点了支烟。
而就在他关门的那一刹那,陆元睁开了眼睛。
他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视线能穿透门板听到一门之隔后谢忱那若有若无的叹息。
左胸处微微传来刺痛,那痛感如细密的针,一下下用力扎着。
他下意识摸着胸口,却分不清这刺痛究竟是戒指硌得,还是为自己心底那份难以言说的哀伤。
·
第二天清早,谢忱一行人提前到了会场。
现场人山人海,整个会场被热情洋溢的参会者填得水泄不通,注册台前排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长队,一旁的电子屏滚动提示“剩余名额:12人”。
任彦数了数,嘴里喃喃自语:“这些人怕不是天还没亮就赶来排队了吧,我们……我们是不是真的排不上了?
谢忱紧握着填写完的基础信息表格,目光扫过刚刚离开的一位报名者,那人脸上写满了遗憾。
但他还是说:“不会的,再等等吧。”
说实话,他心里也没底。
如今能来参加的无一不是业内的佼佼者,每个人手上都至少有一两个项目,而自己,虽然也带着充足的准备,但在这样的竞争环境下,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忐忑不安。
谢忱的目光在队伍与电子屏之间来回游移,每一下跳动都如同重锤一般狠狠砸在心尖上,好似在提醒他这场竞争的激烈与残酷。
轮到谢忱时,只剩下两个名额了。
两名审查员面无表情眼神犀利,逐字逐句的浏览着谢忱递来的申请和摘要,似乎要从中找出任何一丝瑕疵。随后,他们抛出了几个尖锐的相关问题。
谢忱大脑飞速运转,对答如流。
审查员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低下头,开始低声讨论起来。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缓慢,每一秒都格外难熬,紧张和不安如同潮水一般几乎能将他埋没。
而就在这时,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轻轻覆在了他的肩胛上。
谢忱一怔,那熟悉的气息让他不需要回头都知道是谁。
“哥,你可以的。”
他的声音坚定,就像在冬令营当他也在担忧能否拿到名次时谢忱对他说的一样,现在,他把这句话又送给了谢忱。
谢忱望着他,陆元对他笑了笑,像是在无声的告诉他:我一直都在。
陆元永远都会站在他身边,仿佛一棵由谢忱亲手栽种的小树苗终于长成了能为他遮阴挡雨的大树,供他短暂歇息。
这一瞬间,谢忱感觉本来躁动的心都跟着安定下来,仿佛所有的不安与忐忑都被春风吹得烟消云散,随即,又像擂鼓一样猛烈跳动着。
谢忱的声音微微嘶哑,连说一个简单的“嗯”都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在联系完发证机构确定资质合格后,审查员面带微笑的宣布他们顺利通过了资质审查。
任彦格外兴奋,谢忱一直悬着的心此刻也终于稳稳地落了地。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陆元。
然而他一回头,刚才陆元站的地方此刻空无一人!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连忙拉住身边的任彦问他有什么看见陆元?
任彦一脸懵:“没有啊,我刚才都在看审查呢,没注意他去哪儿?怎么了,人不见了吗?”
随着韩博士同样的否定,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将谢忱完全笼罩,他顾不上和大家一起庆祝喜悦,扔下他们去找。
他在整个场地里四处奔走,脚步越来越快,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但他浑然不觉。
他几乎要翻遍了整个一层,却还是找不到陆元。他的心情越来越烦躁,也越来越绝望,甚至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担心陆元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就在他想报警的时候,终于,在场地的一个角落里,他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陆元正缓缓的朝他走来。
谢忱立刻冲了过去,一把拉住陆元的胳膊,声音带着愤怒冲他吼道:“你跑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陆元看着谢忱额头上的汗珠,又看向他那涨红的脸,淡淡问道:“怎么不打电话?”
谢忱一愣。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只顾着找人,竟然连打电话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忘了。
“我……”他张了张嘴,可话到嘴边,却又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什么话也说不出。
陆元将他所有表情尽收眼底,他轻笑了一声,然后拧开手中的矿泉水瓶盖子,递给谢忱:“刚才看你嘴唇有些干,所以去买了水,哥没在那边看见我吗?”
“……”谢忱抿着唇,目光有些躲闪。
陆元并不强求他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谢忱,意味深长说道:“这叫关心则乱,哥,你心里有我。”
谢忱抬起头,与陆元的目光交汇的同时,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