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扶绫几贴药,鹤至韵的精气神好了很多,今日已经能下床走路了。
从前与她交好的江湖侠客中,不乏因鹤至韵万婵宗大师姐这个名头才主动与之结交的。
宗主之争事发之时,鹤至韵识人不清,遭盟友背叛,以至于自己腹背受敌,才落得如此下场。
现下,要想杀回万婵宗,光靠段家只怕是不够。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鹤至韵与易千书商量许久,总算缕出来几个还能试着联系的人。
苗方思没看见她的尸体是不会罢休的。这几日时间过去,苗方思肯定已经收到了消息,万婵宗下一波来追杀的人马怕是不日就要到临江城了。
坐以待毙绝非良策。
眼下,唯有再多多拉拢同盟,方能与苗方思抗衡。
鹤至韵伤了右手,不能握笔,只能由她口述,易千书代笔,写下求援信。
“师姐,他们真的会出手相助吗?”易千书坐在案前,手里还握着毛笔。
鹤至韵望着案上墨迹未干的书信,“不知道。”
闻不予敲了敲门,不等屋内的人应答就直接推门进来。一进门便瞧见这师姐妹二人警惕的目光,分明是怕他听见她们的谈话内容。
“已经派了不少人手守在周围的村落,等万婵宗的人来了,就将她们引到别处去。”闻不予面色冰冷,“城内也做了安排。”
鹤至韵点点头,原先满面愁容,现下神色稍稍舒展了些。“不予,你这事做的不错。”
她朝着闻不予伸出左手,不料闻不予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鹤至韵握着闻不予的衣袖,顺势抓着他的手,“如今,我这个做母亲的就全指望着你了。”
闻不予仍是那副冰冷的神态,“那是自然,母亲在临江无依无靠,可不就只能靠儿子撑起这风雨飘摇的家吗?”
这对母子的脸有三分相似,最像的地方就是眉眼。
不悦时眉头紧蹙,目光里像是带着刺一样,要死死盯着那让自己心生烦躁的东西。
两双带着虚伪笑意的眼睛互相望向对方,鹤至韵松开闻不予的手,“儿子大了,能护着母亲了。”
“是啊,儿子早已长大成人,再不是从前那个跟在母亲身后哭闹不止的孩子了。”
易千书将写好的信放进信封,“不予,将这信安全的递出去,莫要叫人查出来。”
闻不予深深看了易千书一眼,接过信封,转身出了门。
“师姐,这小子……”易千书看着鹤至韵的神色,斟酌着用词。
鹤至韵的目光落在刚刚和闻不予握过的手上,缓缓说:“和他爹一样,惹人生厌。”
闻不予来到后院,淅淅沥沥的雨落在院中,冰冷的寒意传遍全身。
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主子。”
“给。”
那人接过信封后便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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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日扶绫拒绝了段聿之的比武请求之后,对方就一直在找机会和扶绫打上一场。
眼见明着问不行,这不用上了阴招了。
穿过长廊,扶绫捧着从段悯之那拿过来的小玩意,嘴里还哼着小调。
倏地,背后杀意骤起。
扶绫旋身后退,段聿之手里拿着两把剑,“扶绫姑娘,失敬了。”
“大公子,此举甚为不妥。”扶绫伸手接住对方扔过来的剑,并无战意。
“姑娘何故要一直藏着掖着?”
扶绫挽了个剑花,将剑举在胸前细细打量着。“要你管。”
两剑相撞,剑刃擦除火花。
扶绫挥剑向前,招招直逼段聿之命门。
段聿之凝气聚神,找准时机化守为攻,反逼得扶绫连连后退。
“扶绫姑娘当真奇才,这么短的时间能将我段家的剑法用得出神入化。”
正是因此,才要逼你用沧浪剑式。
银白的剑斩落扶绫的几根发丝,二人凌厉的剑势带起一阵疾风,吹得这几根发丝飘来飘去。
二人打了许久,一直分不出胜负,竟从长廊打到雨里。
雨不算大,但是烦人。
扶绫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滴,棉衣沾了雨水,只怕今日要发热。
“大公子也不嫌冷。”她竟心里的脏话憋了回去,朝着段聿之翻了个白眼。
要不说扶绫最讨厌读书人呢。
这些人遇见什么感兴趣的就死不罢休,非要得出个结果来。
扶绫将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些,冷风一吹,她忍不住打了个颤。
段聿之也有些狼狈,鬓发贴着脸颊。方才打得尽兴,将这场雨忘在了脑后。
“既然如此,还请扶绫姑娘认真对待吧。”
听着段聿之还不肯打道回府的话语,扶绫更气了。
她长剑一斩,将身侧的树枝砍下。左脚一踢,树枝就像是得了令一样直直朝着段聿之飞去。
段聿之一边侧身躲避,一边举剑挥砍。
趁此时机,扶绫形如鬼魅,悄然来到段聿之身后。
剑刃抵着段聿之的脖颈,雨滴落在剑上,细微的滴答声传进耳朵里。
“大公子,你的闹剧该收场了。”
段聿之放下手中的剑,举起双手。“还是扶绫姑娘技高一筹。”
扶绫冷笑一声,“大公子希望我出全力,自己却藏起拙了。”
脖子上的剑被那女子收了回去,段聿之看着她后退一步,一张受冻后惨白的脸上弥漫着冲天的怒意。
“抱歉。”耳后一阵刺痛,段聿之将银针拔下来,针尖带着诡异的光芒。
“大公子,你要吃些苦头了。”扶绫将针从段聿之手里拿回来,扔在地上。她说了句:“最讨厌读书人”,转头给段聿之一个翻到眼白都快没了的白眼,和一声冷哼后跑着离开了。
几个小玩意落在地上,扶绫将它们捡起来,上头破了些,瞧着不好看了。
扶绫一路狂奔,待双脚踏入院中便开始大喊:“快备水,快备水,我要洗澡!”
院子里的几个丫鬟都跑了出来,只见扶绫提着裙摆,像只可怜的落汤鸡一样的,在雨幕里奔跑。
她冲进屋子里,站在炭火前,将身上湿透了的外衣换了下来。
秋横叫其余两人去备水,“姑娘这是怎么了?”她从衣柜里拿出衣服,站在扶绫身侧,等着扶绫将衣服脱下来,便将干的衣服赶忙盖在她身上。
扶绫怒火未平,看见这曾给自己假情报的丫头就来气。
“去问你家大公子。”
“大公子?”秋横十分不解。
扶绫懒得解释,使唤秋横去煮姜茶。
她换上干净的中衣,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段家人真是没一个正常的。
大哥爱好附庸风雅,三弟偏爱妄加揣测,一个两个的还都爱抓人比武,再带上剩下那两个身体不好的。
真是够奇怪的。
得早些离开这。
热水终于备好了,扶绫将身体浸泡在热水里。
浴桶旁站着三个丫鬟,一个捧着小碗,一勺一勺将姜茶喂进扶绫嘴里,一个端着糕点,另一个则服侍着扶绫洗澡。
扶绫美滋滋地泡着澡,不禁感叹这当小姐的日子真好。不仅不用风餐露宿,还有美婢侍奉左右。
这边一切静好,段聿之那边可就不太行了。
扶绫的针上淬了药,和段家人也是老朋友了,就是之前给段景之下的那种。
这事一传出去,段家兄妹齐聚一堂,嘲笑起了他们的大哥,竟如此按耐不住性子,主动上门找苦头吃。
段聿之缩在床上,满是痛苦的脸上,一双眼睛里透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弟弟妹妹们光会看热闹。
“大哥也是憋得太久了,手痒了。自从扶绫来了,都不能去演武场了。”段悯之提着裙摆走进门,在床边坐下,“大哥,要不我去找扶绫要解药吧。”
段星之拍了下她的肩膀,“大哥都疼成这样了,你快去吧。”
段悯之刚出了静读轩,迎面撞上一人。那人是段宗庆身边的老人了,此时行色匆匆的跑过来,身后跟着一队人马。
“刘叔,怎么了?”
刘叔指挥着那些人四处搜查着什么,等安排好了后才转过身回答段悯之。“回小姐,家中失窃,老爷命我带人搜寻贼人踪影。”
“贼人?”段悯之看向四周,院子里都是熟面孔,“我听说城西有人家遭了贼,丢了座玉面金佛,我们家不会也被那贼人给盗了吧?”
“不知。”
“我们家丢的是什么?”
刘叔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老爷的古玩。”
“不值钱还偷?”段悯之见刘叔还要忙,朝他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一进扶绫的院子里,秋横早已恭候多时,引着她进了屋。
“小姐,这是解药。”秋横手上端着解药和一碗姜汤,是扶绫早早备下,命秋横在此恭候,等着段聿之差人来取的。
姜汤一直在炉子上煨着,如今还冒着热气。
云怜接过来,道了声:“多谢。”
段悯之转了一圈,不见扶绫人。秋横手往床上一指,“睡着啦,洗完澡之后就上床睡觉了。”
段悯之见状收起和扶绫聊聊八卦的心思,带着云怜出了门。
刘叔和段悯之来了个前后脚,后者刚走不久,刘叔带着人来了。
小雨刚停,秋横带着人正在院子里洒扫。
刘叔向她解释了下来意,便带人搜查一番,并无异样,只剩下扶绫房中。
“那我进去知会扶绫姑娘一声。”
秋横站在床边小声喊了两声,扶绫半梦半醒地应答,“嗯?”
秋横说了一通,扶绫意识还未完全清醒,也不管她究竟说了什么,反正是点了点头。
“那我叫刘叔进来了?”
“哦。”扶绫揉揉眼睛,撑起身子。
刘叔一直守在门口,见秋横挥手请他进门,就带着人进屋搜查。
“扶绫姑娘,近日城里来了盗贼,还请姑娘千万收好自己的贵重物品。”刘叔什么也没查到,恭敬站在一边,叮嘱道。
扶绫的贵重物品也就是那些药,一般都贴身收着。
“知道了。”
等刘叔出了门,扶绫才算彻底醒过来。
“秋横,丢什么了?”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扶绫缩回被子里,“哦,那我接着睡了。”
秋横打量着床上的一坨人,这人真是能睡啊。“姑娘是不是淋病了,身子可有不适?”
扶绫探出一个脑袋,“我是大夫。”
“那我先出去了。”秋横吐了吐舌头。
等到秋横关上房门,房中就只剩下扶绫一人。
她说:“你这小贼,还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