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欺负我。”
赵辞也的语气本算得上平铺直叙，只是扰人的江风将其吹了个七扭八歪，落到陆时烬的耳朵里，竟莫名有了些告状的意味。
赵辞也换了个位置，避免江风把他吐出的烟雾吹到陆时烬脸上：“他以前……应该也算欺负过我吧，这次偶然碰到，我本来没有打算和他起冲突的，是他蹬鼻子上脸了。”
陆时烬看着那烟雾飘远、消散，想问“他为什么欺负你”，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对。
施暴者想施暴哪里需要理由，任何一件小事都可以被他们拿出来当做理由。
只是赵辞也的解释却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以前多是职责，现在则纯粹是私欲。”
职……责？
什么叫职责？
哪有人以欺负别人为职责的？！
不过赵辞也说的模糊，大抵是不愿意展开细说了，陆时烬也不再深挖这个问题。
“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跟他道歉，是吗？”
“是。”
赵辞也没有任何迟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没有这样的道理，他今天受的这点儿伤，远远不如我以前的。”
他方才一直逆着光，此时为了抽烟换到陆时烬的另一边，侧脸便清晰了许多。
赵辞也再次重重吐出一口烟，却许久没听到陆时烬的下一个问题，正欲回问，却听见他说：“抽烟真的很解压吗？”
赵辞也一愣：“的确还行。”
陆时烬伸手：“给我试试。”
赵辞也下意识去摸兜里的烟盒，陆时烬却说：“我就瞎试试，不用单独拿一根。”
赵辞也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直到陆时烬伸手把他叼在嘴里已经燃了一半多的烟抽走，他猛地一惊，吐出一口烟雾去抢那烟头，却被陆时烬一个闪身躲开，而那道烟雾，也因为两人位置的变换，飘到了陆时烬面前。
陆时烬被呛得咳了两声了，却还在吊儿郎当的笑：“没意思，你怎么会喜欢抽烟的？”
赵辞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陆时烬自顾自地拎着烟头往前走：“走吧，去吃饭。”
走到垃圾桶旁时，他第二次帮赵辞也掐灭、扔掉了烟头，“根据你回答问题的情况，只够你吃个麻辣烫的，可以吗？”
赵辞也笑了：“可以。”
“多的我就不问了，但以后不能再骗我。”
“可以。”
“找李晏报仇的事你还得继续给我搭把手。”
“可以。”
“不吃麻辣烫了，我们去吃火锅。”
“可……”赵辞也一愣，“什么？”
陆时烬将手伸出了护栏感受江风：“因为我想吃了，便宜你了。”
……
吃饭时，赵辞也又简单说了一些事。
两人吃完饭陆时烬便先一步回学校了，总不能连着两天不回学校。
赵辞也回去时，田京已经再次筋疲力尽地在车里打盹儿了。
听到他拉车门，田京睁开如同被胶水沾过的双眼：“祖宗，回来了？想清楚了没？”
“田哥，对不起，我愿意赔钱，真的多给他点儿都行，我就当打发叫花子了。如果他还实在不同意，您问问张律的意见，如果还是只有道歉才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再考虑道歉的事吧。”
意思是不到最后一步，仍旧没有道歉这个选项。
田京捏了捏眉心：“姓赵的，你要不给我磕一个吧。”
赵辞也一愣：“什么？”
“草。”田京闻着车里的味儿低声骂了一句，再次咆哮，“那龟孙儿同意了！！你多给他赔三千，他不要你道歉了！你知道达成这个结果我费了多少嘴皮子和笑脸儿吗？啊？你倒好！！你居然去吃火——”
田京还没说完，赵辞也从方才带回来的纸袋里拿出了给他打包的鳗鱼饭：“田哥，我没忘了你……”
田京轻哼一声，一把夺过：“算你有良心！！”
他往嘴里猛塞了两口之后，吞下去后长舒了一口气，便开始细嚼慢咽起来：“那个陆时烬，KLK的吧？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以前没见你在圈子里有多余的社交啊。嘶，我记得今年小组赛根本没有遇到过KLK啊。”
赵辞也把后座的小金丝熊提溜过来放在了手上轻戳：“你看过他比赛吗？”
“我没事看他干嘛，KLK成绩也不好。”
“你可以找教练一起看看他的比赛，是个很有潜力的选手。”
正在嚼嚼嚼的田京停止了咀嚼：“你的意思是……他很牛掰？那为什么一直待在KLK这个垫底战队里头？没有大战队挖他？”
金丝熊塞在颊边的瓜子被赵辞也戳出来了一颗，它便也自暴自弃地拿起来嚼嚼嚼。
“我们战队向来只要自己一手培养的青训生，关注其他战队选手，也大多是分析他们的习惯和战术。而我们小组赛从没遇到过KLK，自然不会放视线在他们身上。”说起这些，赵辞也话就密了起来。
“至于其他战队，我了解过，有不少战队挖过他，但是他都拒绝了，因为KLK是他自己一手拉起来的。”
田京不解：“虽然我也勉强能理解你们打电竞的这种情怀，但你也低估了大战队高薪的诱人程度。大家都成年人了，除非他是富二代，家里不愁钱，否则没有拒绝的理由吧？但看他的穿着，可不像，高富帅估计只占了俩字儿。而且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俩怎么认识的？”
“老同学吧算是。”赵辞也把进食结束的金丝熊放在腿上，任它在自己腿上往返跑，“如果我给他作保，TRG二队的烟位，有没有可能？”
田京差点一口饭呛进气管里，赵辞也这人从不跟他瞎开玩笑，说什么都是一本正经的，何况还是这种事。
只是田京这人精，一听就知道不是老同学那么简单。
他好半天才缓过来，神色难辨地答道：“难。”
“并不是谁作保的问题。队里虽然惯用青训生，但不代表一个人也不会挖，隔壁MOBA游戏分部今年就挖了两个，一个直接进了一队，一个进的二队。所以是不是队内培养的青训生，其实不是什么不可触犯的底线原则。
然而你想让他进队，这不现实。
我们都知道瓦的随机弹道和机制，谁都有可能打出高光，所以实力这东西，其实除了稳定的数据说话，不好分辨，但冲现在精准击败第一名的goodbye作保，我且信了你说他实力超群这个前提。
你们一队你不仅是决斗位，也兼任指挥，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你们一队现在的情况，来，你跟我说说。”
赵辞也把乱窜的金丝熊放回了箱子里：“一队的体系现在是非常完整的，除非这个赛季又出了什么打破平衡的新英雄，否则冠军赛结束前，一队不可能出现任何调整，但我并没有想把他放一队的意思。”
田京扒拉完最后一口饭，心满意足，他认可了赵辞也的分析：“你对自家的事情看得很透。但是这种事儿，就不能只看自家了，所以才会有我这个岗位。
一队体系完整，意味着二队暂时根本没有上场的机会。KLK虽小，但timing是有资格上场露脸的。他长相又出众，电竞圈现在女粉不少，瓦更是重灾区，毕竟是女玩家最多的fps游戏。
所以这么一打眼我就知道，他绝对是KLK的经济顶梁柱。祖宗，二队的薪资和一队可比不了，他凭什么放弃曝光的机会，拿着差不多的钱去二队给你们当替补？”
赵辞也沉默了一会儿：“云川的试训还有多久？”
田京睨他一眼，语气重了些：“这边起码还有一个月，但是你不可能在这儿待到试训结束，这个时间点让你过来已经是破例了，也就看在你压倒性的稳定数据上，你明白吧？冠军赛要是出了问题，我们老板可是半点情分都没有的，你哥我也得挨骂。”
下个月全球冠军赛就要开始了，其实赵辞也现在是该和队友们坐在一起整日待在训练室训练复盘的。
这次能在这么特殊的时间点被批准跟项目，是因为他自从进了TRG，三年来几乎从没休过假，也从没提过什么要求，数据又很稳定，再加上田京跟宠儿子似的去经理那儿当孙子，这才被勉强允许了。
“我知道。”赵辞也敏锐地看向从派出所里出来的那个人，神色骤变，“再给我两周，两周之后我一定回去。”
他之前其实是不急着把陆时烬挖来的，只是在听说KLK现在确实是危急存亡之秋了，想先其他战队一步找到他。
只是当时脑子一热冲上去了，没曾想陆时烬压根儿没记得他、也没认出他
后来知道陆时烬答应了AIR的外援请求，他才开始有些急了。
这三年他一直在关注着KLK和陆时烬的状况，知道KLK只要有一丝存活的希望，他都不会选择别的战队。
然而现在KLK是真的快走到头了，陆时烬必须得另谋出路的话，就必须得和他站在一起。
他错过了一次，绝对不能再错过第二次。
sky既然和陆时烬搞好关系就拉到了外援，他自然也可以跟陆时烬搞好关系把他挖过来。
田京看着赵辞也的侧脸，忽然叹了口气，他点了今天的不知道第多少支烟：“哥问你句真心话，你想让他进战队，到底是出于想和朋友并肩作战的私心，还是他真的很牛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