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熟悉的早晨，大街上早餐店挤满了人，包子豆浆热气腾翻。红色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姜淮月拨腿狂奔。
她发誓，以后一定订五个闹钟。
眼看闸门就要关闭，她心一横，加速冲向即将闭合的缺口。
突然间，一道黑影从她头上飞过。
“喂！你哪个班的！翻闸门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正掐点看时间的保安被男生这一举动吓到，中气十足地叫住他。
结果对方翻过去之后一溜烟就跑了，只留下高挑的背影。
记忆中模糊的人影和此刻的背影相融合。姜淮月想起去年秋季运动会那道跳高的抛物线，林越以一米七二的成绩打破了学校跳高记录。
难怪这么眼熟，那时候她还是播音社团的社员，林越破纪录时的赞词还是她念的。
没时间缅怀这些了，姜淮月攒着一口气爬上四楼，到后门照常看了一眼老师来没来。还好，侦查完毕她才放心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沈梨正在背英语单词，看见她踩点到估摸着她跟上次一样睡过了。
姜淮月屁股刚落座，后一秒年级主任苏明武就背着手进来巡逻。
“吵什么吵什么！”他单手扶了下鼻梁上的银框眼镜，“整栋楼就你们班最吵！不知道打铃了早读了啊！”
苏明武已经快奔五的年纪了，但嗓音还是洪亮如鼎。头发打蜡亮油油的，平时总爱穿那双擦得锃亮的皮鞋。和每个经历时间打磨的中年男士一样，他也有收不住的啤酒肚和总刮不干净的胡渣。
“经典台词。”姜淮月咬牙小声说道，“我怀疑每个学校的年级主任都拿着相同的npc剧本。”
沈梨也借着英语书的掩护回她：“每天比打铃声先到的是苏主任那双锃亮的皮鞋。”
听到她们的谈话，钟望也饶有兴趣去欣赏那双皮鞋，但好巧不巧的被苏明武捕捉到。
“诶，小望啊。”苏明武踩着那双亮到反光的皮鞋，慢悠悠走过来把手搭在钟望肩上：“最近在学校里过得还行吧？食堂饭好吃管饱啊，学习压力不要太大了啊……”
怎么有种哄小孩的感觉。姜淮月心想。
“缺什么跟我说啊，咱们呢得保持一个稳定放松的心态去学习，对吧。”
钟望点头：“苏主任你说的很对。”
“那我就说实话了。”
苏明武会用教学二十年的生涯来后悔这场说教。
“我觉得学校的饭菜很难吃，每天都有白菜，能不能换成其他素菜呢？”
“还有我们教室墙面的瓷砖碎了好几片，什么时候能找工人师傅来休息一下呢？”
“以及听到一些住校生同学的反映，宿舍风扇坏了，能不能抓紧时间修好呢？”
“还有……”
“好了。”苏明武深吸一口气，单手捂住胸口，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犯高血压倒过去了。
苏明武：“你说的这些我都会找相关部门尽量，尽早去处理啊。”
说完苏明武踉踉跄跄地离开，走出几步还不忘安慰钟望：“没事啊，学校能解决，能解决。你好好学习，好好学习。”
姜淮月愿称钟望为人民的好学霸。
沈梨也默默伸出手竖起大拇指：“钟望同学，你是这个。”
钟望打开笔帽，在草稿纸上唰唰写着什么：“苏主任走得太急了，我还有好多没说完。”
姜淮月：“哇塞，这就是杀人诛心吗？”
“杀人诛心？”钟望抬头看她，疑惑道：“这不是意见反馈吗？”
姜淮月也竖起大拇指：“你是这个。”
到中午饭点，食堂人满为患。
好在姜淮月她们跑得快，提前占好了座，不至于端着餐盘无所去处。
两人一落座碰巧遇到钟望。
钟望：“好巧。”
姜淮月怀疑他是看到了桌上放的学生证才坐过来的。
钟望无辜眨眼。
三人坐到一块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说实话，我们学校的菜真的不好吃。”沈梨从海带炒肉里挑出所有的肥肉，挑完发现只剩海带了。
姜淮月这边也没好到哪去，她从一堆青椒片里面才挑出了一点肉沫，青椒还又老又糊，让人下不了嘴。
钟望是自带盒饭，和她们俩一对比，食堂的饭简直就是“监狱套餐”。
“古代犯人也不这么吃吧。”沈梨看着那堆挑出的肥肉，顿时胃口全无。
高一那会儿食堂还没这样，不知道是不是这学期换了新负责人的缘故。
“哎呀，这儿没人吧？”体委吴浩端着盘子过来。
确定没人他才放松坐下。
姜淮月问他：“稀奇啊，体委你抢饭不是老冲第一吗？今天怎么回事？”
吴浩扒了口饭，含糊不清回她：“本来打算……今天吃外卖的，结果那边……”
他喝了口汤，把饭咽下去：“那边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外卖不送了。”
“外卖？”姜淮月和沈梨相视一望。
钟望刚来，还不太清楚学校某些制度，只能看着她们两两相望。
姜淮月追问：“学校不是不能点外卖吗？门口保安那查得可严了，还有学生会的在那看守。凡事提着什么进来的，都得打开检查。”
“是这个理没错。”吴浩放下筷子，“但咱们学校这学期的食堂不知道抽什么风，饭菜难吃得要死。”
“俗话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学生有需求那就肯定有市场啊。”吴浩继续说，“高年级的人就自己搞了个微信小程序，里面可以选菜下单，有人配送到教室。”
“不过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小程序停止运行了。”
“可能学校那边在查吧，可惜了……”说完吴浩继续动筷。
开发这个小程序的人还怪有商业头脑啊。
姜淮月：“这个小程序什么时候出现的啊？”
吴浩：“嗯……大概开学第二周的样子吧？我也是从别班那里知道的，还没来得及试一下呢就停业了。”
“可惜了……”沈梨叹气。
姜淮月咬着筷子，思考着。
吃完饭姜淮月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一头扎进了厕所。
这件事情，未来沈梨肯定清楚。
“哦，你说那个啊。”
“我也只记得个大概了。这个小程序运行没多久被教务处那边查出了，牵扯到好几十个人吧。为首的叫那个……额忘了，反正带头的男生被学校直接开了，剩下参与的人记了大过。我印象深的是有个女生……”
“有个女生？”
“对，有个女生一直在帮这波人求情。后来听说他们卖的外卖里有一部分是这个女生妈妈馆子里下单的，这个女生也没过多久就辍学了。”
姜淮月心里发怵，这件事貌似没那么简单。
学校食堂那边肯定有问题。学校的食堂都是外包给别人经营的，这学期换了新承包方，菜品质量严重下降，学校领导那边却熟视无睹。
虽然苏主任说会向上级反映，但一个小小的年级主任，很难反映出结果吧。
“那个男生叫什么你还能再想想吗？”姜淮月问。
“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我再去问问其他人吧。淮月，你不会要管这件事吧？”
“淮月，别犯傻。虽然食堂饭菜难吃，但我们那两年也是骂着吃着就过去了。那两个人也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不值得你去冒险，到时候受处分对你也不好。”
手机屏幕熄灭了，姜淮月看着屏幕中间的那张脸。
要管吗？为了什么？
她有时候也想自己是不是中二病过头了，什么都想掺合一脚，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命运本就是无形中早已规划好的一根虚线，她倒是无理，偏不按照这根线走。
毕竟……
“你都说我命不该绝，一定要有一个美好的未来。那其他人又何尝不是，这样的结局是他们应该拥有的结局吗？”
她挺不信命的。
“这件事真的没有内幕吗？我得到连接未来的能力真的只是用来救我自己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它’让我来还原真相呢？”
沈梨无话可说。
要是姜淮月坐视不理她就不是姜淮月了，她们也不会认识。
善良、真理、公平、勇气，她认识的姜淮月永远是那个坚守自己世界观的人。
“我知道我劝不动你，你决定好的事从来都不会改变。那我就尽我所能帮你，有我这个未来外挂在，还怕弄不清事情真相吗？”
“大妮，爱你！”明知道沈梨看不到，她还是对着手机比了个心。
走出厕所，她感觉一身轻松。
今天阳光正好，九月正是桂花香的季节。
姜淮月路过大卖部，碰巧遇见等了很久的钟望。
姜淮月：“你没回教室啊？”
“没。”钟望靠近她，“中午吃饭的时候感觉你不太对，怕你出什么事。”
姜淮月笑：”光天化日大众场合之下，还没有人会傻到在学校里害我吧。”
听到她俏皮的回答，钟望不安的心才慢慢平定。
两人并排走过落满黄桂的台阶，钟望偏头带着商量的语气：“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我吗？我想也许能帮上你点什么，可以吗？”
可以吗？
看着钟望的眼睛，她想起了那年夏天的圆月夜，月亮倒映在水缸里，少女弯腰去看。
桂花也落到钟望头上，像戴了一头花环。
花环女神。
姜淮月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好。”
她听见自己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