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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会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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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苗给他倒了碗热水,道:“徐公子,家里没有什么多余的瓜果吃食能拿来招待,真是不好意思。”

徐溪山立刻回答:“不会。这房子坐北朝南,风水还不错。”

苗苗笑了笑,抬手把豆子招呼过来:“那,徐公子,麻烦你给我弟弟看看伤了。”

徐溪山撩起豆子的衣衫,上面全是些斑驳的伤痕,新旧交叠,他抬眼看了眼豆子,豆子心虚地移开目光,他几乎看伤痕就能猜出来,这小孩长到这么大,身板却比同龄人小了几乎一圈,肯定没少挨欺负。

他擦干净豆子身上的血痕,道:“敷药了,这几种可能有点刺激,稍微忍忍。”

豆子没答话,只仅仅攥着姐姐的手,徐溪山摘出几味草药,轻轻按上去,果不其然立即听见了豆子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但是他一声痛都没喊出来。

苗苗耳朵很灵,听见弟弟的吸气声,心疼道:“下次谁欺负你,你要还回去,不能忍气吞声,知道吗?”

豆子沉默地看着徐溪山给自己敷草药的手,半晌,小声道:“姐姐。”

“嗯?”

“其实我真的打得过他们。”

苗苗似乎是笑了一下:“当然,你那么厉害,成天上房揭瓦上树淘鸟的,没人比你更灵活。”

豆子轻声道:“但是打了他们,我们要赔钱。”他又接上:“如果打伤了,我们还要赔他们看大夫的钱。”

苗苗手一紧,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徐溪山默默听着这一切,抿了抿嘴,他把头低得更深一些,敛去脸上的神色。

屋内一时没有人再说话,落针可闻。

徐溪山处理完最后一个伤口,轻轻吹了吹,道:“好了。”

苗苗摸了摸伤口周围,又嗅了嗅空气中的草药香,面上挂上一丝真心的笑容:“谢谢,谢谢徐公子。”

徐溪山道:“注意三天内不要沾水,洗澡用毛巾擦一下就行。”徐溪山端详片刻自己处理好的“杰作”,颇为满意,又看见豆子隐忍半天的神色,笑道:“想感谢我直说。”

豆子瞬间涨红了脸,半天憋出个“谢谢”。

苗苗安静了一会儿,道:“徐公子,你稍等,我,我去拿钱。”

“诶,等等。”徐溪山连忙起身拉住他的袖子,“不用,我不用钱。”

“可是看病给钱,天经地义。”苗苗道,“就算,就算我们家有赊账,但是每一笔我都是还清了的,从没有拖欠过半分!”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坐,别激动。”徐溪山拉着她又坐下,“我这人是不太一样的大夫,我治病看人不收钱,如果你实在是想给点什么报酬......”

苗苗竖起耳朵:“什么?”

徐溪山摸了摸肚子:“你们家有饼吗?馒头也行。”

他方才摸袋子,才发现里面存的干粮全没了,眼看夜色将近,这建康城的主街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徐溪山此刻饿得前胸贴后背,只想吃点东西。

苗苗立马答:“有!有的!徐公子你稍等,我马上去给你热热。”

说着,她就杵着拐杖踢踢踏踏快步走近厨房去了。

屋内就只剩下了徐溪山和豆子两个人。

豆子似乎想逃,徐溪山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道:“聊聊?”

豆子瑟缩一下,抱住了头。

徐溪山失笑:“看你那怂样,抢我包,还有给你姐说你能打过别人的时候不挺威风吗,怎么这个时候跟个乌龟卵蛋一样。”

豆子闷声道:“我打不过你。”

“......谁说跟你打了,我看起来是爱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吗?坐坐坐。”徐溪山道。

豆子惴惴不安地坐在矮脚板凳上,忐忑地看着徐溪山,好半天憋出一句:“对不起,我不该抢你东西,更不应该踢你。”

“嗯,看来你还没缺心眼到不知道该对我说什么的地步。”徐溪山道,转手从包里掏出钱袋,在豆子震惊的眼光中,一点一点地掏出银子和铜币。

“手。”徐溪山道。

豆子瑟瑟地伸出手。

徐溪山把钱往他手上一放:“收好了。不多,但够你姐弟俩买点吃的,买点衣服,把你那一身收拾收拾。”

徐溪山抱起手臂看着他:“虽然我不太有这个立场教育你,但我觉得吧,收了我的钱,听我说几句?”

豆子抹了抹眼睛,点点头。

“不要去偷窃,更不能去抢劫。”徐溪山弯下腰,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又打不过,跑。逃跑不丢人,这不是什么需要你展示高风亮节的场合,硬撑着挨打才是最傻的。”

徐溪山又思索了一下,道:“我也就说这些了,毕竟我和你非亲非故,说太多大道理,就显得我很‘倚老卖老’。”徐溪山笑了一下,往后仰了仰身,伸了个懒腰,岔开了话题:“你们家这凳子还蛮好坐的。”

豆子吞了吞口水,道:“这是我做的。”

徐溪山一愣:“嗯?”

随即他奇道:“你这么小,就能做出这个效果哇?”

豆子点点头,又偏过了头,耳根好像有点红:“也不难……况且,你不是也能做好手工吗?”

徐溪山没反应过来:“什么?”

豆子脸一红:“我……那个的时候,看到你在雕小猫……”

他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他:“你雕得很好。”

他不提,徐溪山都忘记了这回事,他哭笑不得地把那未完成的猫掏出来:“你说这玩意儿啊?”

豆子用力点点头。

徐溪山端详了一下,摸了摸鼻子:“哎,也就,还好吧……你喜欢,我送你了,只是有些细节不太好,你可以自己在上面再改改。”

豆子眼睛一亮:“真的?!”

徐溪山:“嗯哼,骗你干嘛。”

豆子忙不迭接过,像是喜欢得紧,握在手里摩挲了好一会儿。

“嘿!”徐溪山终究还是放不下心头那个概念,奇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多做点这种木工活儿,拿出去卖?”

豆子一愣,诚实地摇摇头。

徐溪山拍拍他的肩,新奇道:“真的,你听我跟你讲……”

这头徐溪山兴致大起地给豆子画饼,那一头,苗苗端着一盆真饼出来了。

徐溪山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肥美的大馒头和粗粮饼:“这,这也太多了吧。”

苗苗用油纸给他包好,很热情地往他包里塞:“徐公子,你多拿一点,别客气。”

“好了好了好了。”徐溪山忙止住她的动作,“够了够了,太够了,谢谢,谢谢。”

一番拉扯后,徐溪山终于脱离了“苦海”,这宛如过年拉扯红包的一幕让他恍若隔世,只是薄薄的红包变成了蓬松的馒头。

眼见天色不早,苗苗本想留他过夜,但碍于男女有别,徐溪山还是坚持要走。苗苗送他到门口,轻声细语地又道了谢,半晌,说:“我弟弟他,平时疏于管教,可能冒犯了徐公子许多,还望你不要介意。”

徐溪山看着她带着微笑的脸,一时说不上话,他觉得可能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个姑娘眼盲心细,能大致推测出些什么。

“……我和豆子,早年丧母,父亲下落不明,我一人拉扯他长大到十一岁,很多时候他不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也就不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事,但是……我猜应该是好坏参半吧。”

徐溪山有些愕然,他猜豆子,也就五六岁的年龄,甚至身板还要再瘦弱一些,没想到居然有十一岁。

“总之,如果他真的做错了什么,我替他给你道歉。毕竟他这个年纪,也不能再用‘他还小,什么都不懂’这个理由太搪塞了。”

苗苗的一番话说得十分诚恳,徐溪山道:“没有……嗯,他以后应该都不会了吧。”

苗苗笑了笑,道:“那便再好不过了。”

二人在门口别过。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由于一些流言,平日里这个点本来热热闹闹的主街此时却空无一人。徐溪山突然有些后悔刚刚出门的时候没问苗苗附近的客栈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明明是初夏的夜晚,但刮在身上的风却总有些令人不舒服的凉意。

徐溪山裹紧了衣服,沉默地往建筑更多的地方拐去。出了苗苗家没多远,他后知后觉,自己竟在往沈氏的府邸方向走。

徐溪山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继续朝着这个方向走下去,他记得那附近有一家客栈。

风越刮越大了,徐溪山闷头走着。突然,背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徐溪山顿时定在原地。

随后他缓缓地转过头——一轮圆月之下,一个黑影正慢慢移动着,往徐溪山刚刚经过的路上走去。

待到看清那黑影的身形,徐溪山瞬间在脑海之中拉响了警铃,鸡皮疙瘩爬满了全身。

那不是人,是一团黑色的墨汁。

它不断变化着形状,缓缓移动着,就像一个小水塘在前进一样,但是它移动的过程中,时不时地发出“咚咚”的脚步声,不似人声,像木棍在地上敲打。

徐溪山没敢动脚,他怕就连最细微的脚步声都能引起那东西的注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那团墨汁离开了自己的视线后,徐溪山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松懈下来的一瞬间,苗苗的话语就都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夜行鬼……专吃小孩和年轻人……”

徐溪山看着它边移边停,渐渐朝一个方向走去。

意识到那条路的尽头有什么后,徐溪山瞬间瞪大了眼睛——那是苗苗和豆子家的方向!

徐溪山立刻掏出匕首,用带子在自己手上缠了两圈,估量了一下自己跑过去后还能剩多少体力。

出来时,苗苗给他指了一条近路,走那里的话,应该能比妖怪更早地到达姐弟俩的家。他没有灵力,也不知道对方实力几何,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尽快把姐弟俩转移。徐溪山估摸着,那俩人都很瘦,背上背一个,怀里抱个小孩,应该能行。

说动就动,徐溪山猫着身子往外面跑去,绕开了怪物的方向。由于不知道有没有同伙,他一路都将脚步声压到最低,跑了接近半柱香地时间,他终于到达了姐弟俩家的矮墙附近。

徐溪山刚松下去的半口气还没来得及续上,就又憋紧了——门口有个陌生男人!

徐溪山谨慎地转过身体,偷偷打量着那个人的背影。

他背对着徐溪山,看不清脸。徐溪山只能依稀辨别出那是一个身量极高的男人,身着一袭白衣,手放在剑柄之上,非常显眼。

没等徐溪山观察多久,那团黑影终于来到了徐溪山的视线之前,看到白衣人的一刹那,他顿时由内而外地把身体变为了血红色,躬起“脊背”,如猎豹一样,转化成了攻击的态势。

白衣人提剑就刺,那声尖锐的出鞘之声落在徐溪山的耳朵里,有些耳熟。

怪物与白衣人很快打得不分上下,二者速度都极快,教外人看不清动作,徐溪山眯起眼睛看了一会儿,但无奈光线实在太暗,什么都看不清,只看得清一团黑影一团白影,于是很快放弃了。

徐溪山收回视线,眼见着屋内姐弟俩似乎被打斗声吵醒,点燃了灯。就着灯光,有人影投在窗上,他当下立断,抬脚爬进院内,想去先把他们转移走。

他刚把双脚落在院内的黄土上,就看见那柴院的门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轰”的一下,碎成了块。随即就着冲劲进来的怪物,混着一片片狼狈不堪的碎片,也好巧不巧地刚好躺在了徐溪山的脚边。

一瞬间,面面相觑。

徐溪山:……

他立马抬脚就跑,没跑出几步,就感觉腿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缠上来了。阴冷、潮湿,像被深海裹紧了。

徐溪山趴在地上,对屋内大喊道:“别出来!”

屋内的人影顿时止住动作。

与此同时,一柄长剑飞来,插/进黑影,它瞬间发出一声嘶哑的,非人的声音,转而如流水一般,轻巧地变化了形状,脱离了长剑的桎梏,但也像元气大伤一样,流到一边,半天没有汇聚成最开始的一滩,最终如热锅里的水滴一样,冒着烟蒸发了。

那柄长剑就直愣愣地插/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被收回。

银白的剑身,白色的剑穗……还有耳熟的铮鸣声……

徐溪山咽了下嗓子。

是映空。

那外面的白衣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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