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这样身子会受不住的！”玉莲跟玉琴跪在脚塌上，哭着摇头。?
“玉琴玉莲，这是本宫的孩子，即便是本宫不在，你们也要护着他平安长大！”赫舍里氏这会儿已经明白过来了。
她跟孩子只能活一个。
所以，皇上是选择了她？
真好！
赫舍里氏脸上露出一抹甜蜜。
虽然她也很舍不得皇上，但她更想有个跟皇上的孩子。
皇上会有很多阿哥，但她只会有这么一个孩子了。
不是她生的，以后她看着满宫的阿哥公主，她可能会疯的。
再好的感情都经不起这般折腾，与其以后她要跟皇上两两相厌，那不如就这样吧，她留在最好的时机，也能给她的阿哥铺路。
“娘娘……”
“给本宫保下小阿哥！”正是因为知道肚子里是个阿哥，所以赫舍里氏才会这般决绝。
中宫所出的嫡子，再加上她这条命，阿玛会明白该怎么做的，这个太子之位，必须要是她皇儿的！
即便她看不到这么一天了，但她也要让皇儿享受独一无二的地位。
而且以她对皇上的了解，她没了之后，皇上对于这个孩子，只会更加的愧疚和疼爱。
“去拿参片来！”想通了所有的赫舍里氏，周身爆发出一股决绝来。
即便她不在了，她也要压得所有嫔妃都翻不了身！
“是，娘娘。”玉琴擦了擦眼泪。
如果这是娘娘所期盼的，那么赌上自己的命，她也要让小阿哥平安长大！
两刻钟过后
气若悬丝的赫舍里氏看了眼明黄色襁褓里面的婴孩，有些灰暗的眼神中满是慈爱。
她摸了摸孩子皱巴巴的小脸，温柔的亲了亲他的额头：“额娘的宝贝，愿你一生平安喜乐。”
看了眼儿子，赫舍里氏依依不舍撇开眼：“玉琴，替我收拾一下，然后唤皇上进来。”
感觉到自己已经没多少时间的赫舍里氏说到。
玉琴闻言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流。
产房外
焦急等待的玄烨在听到婴孩的哭声之后，心里没有半分喜悦，反而心止不住的下沉。
他清楚刘声芳的医术，他说了都只能保一个，那么就只能保一个。
没有丝毫意外。
也不存在什么奇迹。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有接生嬷嬷抱着小阿哥出来报喜，但她脸上却没有半分想要讨赏钱的喜悦，反而浑身都在发抖。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生下了一个小阿哥。”
玄烨冷着一张脸，声音如冰：“皇后呢。”?
“皇后娘娘……”
看这接生嬷嬷吞吞吐吐的样子，玄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定是皇后选择了保下小阿哥。
玄烨一声不吭的抬脚，高大的背影显出了几分急切。
太皇太后见状叹了口气：“将小阿哥抱来哀家瞧瞧。”
不管皇后以前行事如何，今日过后，她老婆子都高看她一眼。
新生的婴孩红彤彤的，不怎么好看，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正扯着嘴巴大哭。
皇太后不觉得吵闹，反而满眼欢喜。
甚至于还主动抱过了小阿哥，年轻漂亮的脸上全是耐心。
太皇太后见状也没说什么。
明白琪琪格的心病，但嫡子却是万万不行的。
在场的所有嫔妃都知道皇后大概率可能是不行了，但谁也不敢表现出来。
早上欢欢喜喜的精心打扮，这会儿很有可能会成为她们失宠的理由。
产房内
玄烨冷着一张脸走了进去，谁也不敢拦着。
玉莲她们的动作很快，在主子爷进来之前就已经将屋子收拾妥当了，角落里的香炉里飘出一丝寥寥青烟，将屋子里的血腥味冲淡了一些。
玄烨一步一步走到皇后床前，看着皇后开始涣散的目光，心里有种说出的闷痛。
“芳仪。”
躺在床上的赫舍里氏扯出了一个苍白无力的笑容：“皇上来啦。”
“你看过我们的小阿哥了吗？他长得真像皇上你。”赫舍里氏像是没察觉到自己油尽灯枯的身子一样，叨叨絮絮的跟皇上说着家常话。
玄烨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眨了下，掩盖住了眼底的伤痛：“嗯，朕看过了，他也像你。”
“臣妾觉得小阿哥像皇上更好一些，这样以后才会是一个俊秀的男子，臣妾也不愁他找不到漂亮的福晋了。”
“臣妾刚进宫时年龄还小，性子不稳当，没给皇上您分忧解难，是臣妾的不是。”
“芳仪，你作为妻子和皇后都很好。”少年夫妻，又一起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候，玄烨怎么可能对自己的皇后没有感情。
只不过他习惯情绪内敛，再加上身为帝王需要喜怒都不形于色，所以对待皇后的感情也没有太过外露。
赫舍里氏闻言羞涩一笑，仿佛回到了当年刚进宫那会儿：“能得皇上这一句话，臣妾也是无憾了。”
“臣妾无福，以后不能陪伴皇上了，皇上以后可别忘了臣妾才是。”
“朕不会忘的。”玄烨听着皇后的叨叨絮絮，眼眶有些泛酸，眼底黑沉一片，好似在压抑着什么。
“还有我们的小阿哥，以后没了额娘的照看，皇上你就多费费心，可别让他受了委屈。”
“若是以后小阿哥长大不听话了，皇上也看在他从小没有额娘的份上从轻发落。”
“朕都答应你。”
“如此，臣妾也能安心了。”赫舍里氏说完，嘴角含笑的看着皇上，眼神中满是不舍。
“臣妾真舍不得皇上。”赫舍里氏半句不提其他，却又句句又在含沙射影说着自己的期望。
玄烨自进来之后，就坐在了皇后床边，手也拉着皇后的手。
但片刻过后，皇后还是闭上了眼睛，原本紧紧拉着皇上的手也无力的松开了。
玄烨怔愣了片刻，然后看着已经没了声息的皇后眼中痛苦万分。
“芳仪！”
一生悲切的声音响起，外面正殿内除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之外的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所有嫔妃都知道，属于赫舍里氏的时代已经过去。
……
十三年五月初四子时四刻
威严的紫禁城里响起了九声震耳欲聋的丧钟声。
本来歇息下的玛禄在敲响第一下钟声时，人就已经醒了过来了，只不过睁开的双眼还带着朦胧。
等到第二下钟声和第三下钟声接连响起过后，玛禄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玛禄。”
黑暗里，玛禄听到了亦滢喊自己的声音。
玛禄摸索着下床，然后点燃了烛台。
烛光亮起，照耀出亦滢略微彷徨的小脸。
“丧钟声，是宫里……”
玛禄摇摇头，动作麻利的开始穿着衣裳：“亦滢，先起来再说。”
哪怕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但丧钟声一响，她们作为奴才，谁敢不起来？
“嗯。”?
两人动作飞快的收拾好了自己，然后拿着烛台打开了门。
门外，本该漆黑一片的罩房已经灯火通明，放眼望去，全部都是拿着烛台出来的宫女太监。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惶恐。
但却谁也不敢交头接耳的谈论着这丧钟声是因为谁响起。
直到身影胖乎乎的刘五总管提着灯笼来了。
“来几个人，跟我去内务府领东西。”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领东西，领的是什么东西。
“是。”
“剩下的人，安分在这里等着。”刘五漆黑一片的眼神着重看了眼玉婷。
“是。”
等到刘总管带着人匆匆离开后，玛禄拉着亦滢退到了角落。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里，玛禄已经猜到了这丧钟声是因为谁响起来了。
今天……不对，如今已经过了子时，应该是昨天才对。
昨天宫里的主子娘娘生产，且一直有传闻主子娘娘怀像不好，那么很有可能主子娘娘是……
这后宫要变天了。
半个时辰过后
玛禄入眼可见的范围都被装缟成了一片素白。
她们身上的衣服，也变成了一片白，连头发上少得可怜的首饰都全换成了没有任何花纹的银簪，鬓角带着一朵不大不小的白色绒花。
衬得本就清丽出彩的玛禄更加楚楚动人。
“把御花园都挂上，还有御花园里面的花，一会儿宫人会来换，你们可得给我看好了，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哼！”刘五说到最后，语气阴狠了起来。
“是，刘总管。”
玛禄低眉顺眼的站在后面，心里比之之前平静了很多。
至少，她不用担心最近玉婷会找她的麻烦了。
……
玛禄跟亦滢分到的是御花园正南方，靠近坤宁门的地方。
玛禄跟身后的小太监一样，手里都捧着素白的绸缎，后面还有几个太监抬着大箱子跟着。
她们到的时候，坤宁门已经大打开了，玛禄低着头，也不敢随意乱看。
但哪怕这样，她从眼前的视角里也看到了坤宁门后来来往往的宫人，每个人脸上都是肉眼可见的悲切。
但却没有任何哭声传来。
进宫已经一年多的玛禄成长了不少，板起一张素净的小脸，就开始指挥了起来。
素白的绸缎被一一挂好，她们周围也来来去去不少人，漆黑的天色也在一点点儿亮了起来。
庄严肃穆的紫禁城，仿佛成了一个由白绸构成的牢笼，透着压抑和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