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没来由地说些没来由的话。
打得他猝不及防。
温玫笑盈盈看他，湛景琪脸一热，与她错开视线，“别突然说那种话……”
他不习惯。
“我说什么了？”温玫一脸无辜，明知故问。
“……”湛景琪却不肯答了，将唇抿得紧紧的，他不想理她。
回避如此明显，她还是看见他染上血色的耳朵，眼神闪了闪，飘过恶趣味，“湛景琪，就准你突然说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却不让我说？好没道理。”
她还指责上他了？
湛景琪突然站起身，转过身去，温玫由着他的动作，一寸寸仰头跟他，嘴角勾起微末的笑意，她也不知道该说他纯情还是段位浅，“好好好，我不说了，吃饭要紧。”
她拍拍裤子，扶着沙发悠哉游哉站起来。
刚收拾好关上门，对面的门也被打开了，湛可可盯视着这两人，表情实在是算不上友好，“去哪？”
“吃饭呀，要不要一起，你哥请客哦。”
一听去吃饭，可可果断朝他们奔去，全身上下都是对湛景琪的控诉，“你再让我吃笋，我下次就把笋拍你脸上信不信！”
温玫：“……？”
她不由瞟了一眼他的神色，这个笋原来还在吃的吗？
湛景琪波澜不惊，徐徐缓缓道：“不要浪费食物。”
温玫：“……”没毛病！
湛可可：“……！”
可可异常气愤，“不想浪费你自己吃去！你今天要是敢不带上我，你们也别想好过！”
这辈子没吃过那么多顿花样百出的笋笋笋笋，她现在多看一眼就反胃想吐！
不知道为什么，温玫只想笑，她揽过可可的肩膀，忍笑附和着，“你哥也真是的……等会儿你可要好好宰他一顿！”
“呵！”湛可可凶神恶煞，龇牙咧嘴的。
她放开可可，悄悄附在湛景琪耳边，轻问：“你也吃了这么多顿？”
他觑她一眼，那表情就明晃晃写满着不怀好意，抬手覆上那双眸，不让她看他。
湛可可面无表情，“我还在呢，你们别打情骂俏了，看着就碍眼。”
眉目传情什么的，最讨厌了。
温玫、湛景琪：“……”
温玫眨眨眼，睫毛在干燥的掌心下来回煽动，有点窸窣的痒，她还等着他回答，湛景琪却已经收回手，率先走去前面，“走吧。”
尽管他只给温玫留下一斩酷酷的背影，但她心情好，不仅没计较，甚至还有心思逗湛可可，说：“我们是情侣，打情骂俏不是很正常吗？”
那背影好像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湛可可瞪大眼，不可置信，“你们……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还能有假的不成？”温玫笑眯眯的，“我们刚刚可是双方家长都见过了。”
说完，她加快脚步轻盈地追上去，如热恋情侣一般亲密地抱着他的手臂。
连家长都见了，那必不可能是假的。湛可可满脸别扭，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好像在极力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俩已经走进电梯里，“喂！等等我！”
湛可可一直嚷着要吃点外国菜，湛景琪直接开去了一家西餐厅。
温玫单手支着下巴，寥寥抬手给自己点了份全熟的牛排，不为别的，就怕有毒。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吃这方面向来谨小慎微。
湛景琪不太说话，只将切好块的牛排递在温玫面前，温玫瞧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骨节分明的手，也觉得都和他的声音一样让人赏心悦目的。
三人的晚饭就可可吃得最欢，温玫怀疑这孩子饿疯了。
“我也要！”湛可可将自己的那份呈到湛景琪面前，丝毫没有当灯泡的自觉。
湛景琪盯了她一眼，没动。
湛可可回瞪，也没动。
一大一小都在等对方低头，温玫觉得好笑，伸出手，“我来吧。”
却被湛景琪按住，“不用，你吃你的，不用惯她。”
湛可可冷冷盯着他，眼里冒着火，僵持五秒，立马掉头告状，“玫姐，你看他！这个人根本没有一点尊老爱幼的美好品德！你赶紧甩了他！”
温玫：“……”
玫姐……她每次都被这个从高中生嘴里喊出来的称呼雷到，太社会。
湛景琪冷不丁瞥她，“自己动手，告状没用。”
“好好好，不闹了。”温玫忙着打圆场，“吃饭吃饭。”
趁可可短暂离开的间隙，温玫笑他，“你怎么这么幼稚，可可还小，你干嘛对她那么凶。”
“我没有。”湛景琪用湿巾擦着手，认真反驳。
“你有，湛景琪，我发现了，你这个人其实幼稚得很，平时的成熟都是装的。”接着，她又笑嘻嘻补了一句，“不过，还是蛮可爱的，反差萌。”
可爱这个词显然和他不搭，他也接受无能，难以言喻地蹙起眉头。
“我可以叫你琪琪吗？琪琪这个词就和你的可爱搭上了。”她恶趣味地逞笑着。
他果然屏着脸拒绝，“不可以。”
她微笑：“可以。”
“不可以。”
“可以的，琪琪。”
湛景琪：“……”
他下颔绷得紧紧的，薄唇紧抿，眉心也迟迟得不到舒展。温玫偷笑，论一些肉麻的情话，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上次那段让她心动不已的英文，恐怕是他的超常发挥。
对她来说，更有趣的是看他的反应，她随口调戏的话他好像一点都招架不住，笨笨呆呆傻愣在那里，红着耳朵任她占上风，可真是太太太有意思了。
看上去很好欺负。
啊，心里的小恶魔又跑出来了。
她收敛了笑，转移话题，“也不知道两位女士在聊些什么。”
……
两位女士来到一家远离喧嚣的私房菜馆，环境清幽雅致。餐前一壶雪梨桂花茶，让满室飘香。
宋女士捏着银勺搅着瓷杯里的热茶，伴着氤氲的白色蒸汽，思绪却开始飘远，“我还记得二十多年前，你的爱情轰轰烈烈，高调到无人不知，没想到会这样草草收场。”
朱女士听了却没什么情绪波动，“或许就是太高调了，上天看不惯任何一个不懂得谦虚的人，总想着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
“你竟然还开始信神明了，有趣。”宋女士笑笑，“这跟头看来栽得很大。”
“到了一定年纪，还不懂得敬畏之心，我的跟头才算白栽。”朱女士轻嗤，“你看人眼光确实比我准，曾经一穷二白的温政臣靠着你们宋家帮衬能有今天这番地位，也算他有本事。”
“今天我们是为了儿女才聚在这里，就不说从前了，谈谈这对小年轻吧。”宋女士抿了抿杯沿，缓缓放下，“不管他们是不是在瞎谈，我们做长辈的还是少介入为好。”
朱女士一顿，“什么？”
她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我们都是过来人，感情嘛，就那么回事，看对眼，爱情就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不够熟呢，一对刚陷入热恋的情侣肢体接触能这么生分？”
“你不是也经历过热恋的人吗？热恋的人什么状态，你应该最有话语权了，他们之间这么多僵硬的细节你看不出来？”
朱女士的热恋已经消逝很多年了，哪怕激情澎湃不再，但若要认真回想还是能细数一二的。
热恋之人是什么样？是——
Passion！（热情！）
Romance！（浪漫！）
Heart-racing（心动！）
Rosy（脸红！）
以目前她短暂的接触来看，他们俩确实过于平静了，眼神也没有不加掩饰的火花缠绵，既像假的克制，又像真的放肆。
不过也不排除有外人在他们不好明目张胆的原因，但装的和真的总有那么几分差别。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朱女士不解，在她看来逢场作戏就是浪费时间。
“年轻人怎么想的我们怎么知道……或许……”
*
褚希一个电话打过来询问她进展时，她才惊觉这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本来温玫以为自己还有很多时间去拐骗颜思凝，没想到她一连几天都忙得昏天暗地，早出晚归。
她在查阅雨禾村的资料，据师兄传阅回来的现场照片和地形图，她大致推测雨禾村这个古墓极有可能是一座汉墓。
就算有误差，也不会偏离汉墓太久远。
但众所周知，东汉之后，三分天下，战乱不断，盗墓猖獗，尤其是汉代盛行“视死如视生”的随葬风格，金银珠宝通通拉去陪葬，高调奢华得让盗墓贼眼馋，考古所发现的汉墓基本都是十室九空。
以目前师兄发现的二十六个盗洞来看，雨禾村古墓悬之又悬。
她推开桌面资料，往后靠去，“放心吧，我办事，你能不放心？”
褚希：“那就好，我就问问，挂了。”
温玫：“……”
她将手机拿远耳朵，瞅了一眼飞速跳跃的日历，喃喃叹气：“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