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她”,宋栗安被这人禁锢着,火气有点盛,话出了口,
才猛然反应过来,急忙想改口,却被他捏住了下颌。
“说得倒是轻巧,我也想,可怎么办,我不舍得”,谢复生低头凑在她眼前,
因是附在耳边的话语,所以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可她舍得”。
“为何不杀了她”,宋栗安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也想看看他究竟是不是想杀她,
“你到底是恨她还是喜欢她,估计连你自己都骗了,自以为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却压根不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你只是在骗自己罢了”。
“是吗,那你告诉我,她想要什么”,谢复生半抬起头,视线紧紧落在她的眼里,
“我都能给她,包括我的命,但是她连头都不舍得回,一次一次骗我,
别人都可以知道,唯独我不可以,她就这么恨我,就算是心甘情愿侍奉别人,也不肯回来当我的王后”。
“不是……”,宋栗安想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其实根本没必要,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几年了,
她都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那一份心,况且现在她吃了易颜丸。
“不是什么,为何不说了,是啊,她还是恨我,恨极了,几百年了,
我多想她回来,可是我又有什么资格,连她说她喜欢我,都是我逼的”,
谢复生抚着她的脸,透过她的眼睛,望着她的内心。
五百年的沧桑巨变,他一直没变,他多希望,她能回头看一看,他一直再等她,就算是她有喜欢的人他也不在意,
只要她肯留下来,就算留不下她的心也没关系,只要她叫叫他,他就会出现,把一切都给她。
“我不清楚这些,你先放开我”,宋栗安挣着身子想起来,腰腹上的手却狠狠地一压,把他压了下去,
而眼前的人似乎敛了恰才的悲凉神色,换上了她从未见过的暴戾。
他弯唇冷笑,不再去看她,接二连三地把酒一饮而尽,睁着迷离的眸子,死死地凝着贺家三老。
贺家三老正恣意地饮酒,余光不自觉地捕他的目色,出于本能的反应,迅速将头弯了下去,扭头唤着身旁的人,来掩饰内心的不自在。
“王上,您瞧瞧,我这贺家的礼如何”,贺家二老拾着笨重的身子,走到谢复生眼前,恭敬地将手上的东西捧着。
头一次这么低三下四,倒也是上首的人不容轻易招惹,因而得到他的应允后,脸上立马挂了笑,把身子一步步挪了上去,谄媚道,“王上,您过目”。
谢复生指尖点了点桌面,示意他把东西放桌子上,得令的贺家二老毕恭毕敬地放好,而后便把身子退到一旁。
他想看看妖王的反应,眼神不自觉地往他那边瞟,没见到妖王绽开笑容,反而凝着他怀中的人,似乎并不关注桌上的宝纹盘。
将宝纹盘交给他,这不是求好又是什么,没想到这个妖王这么不知趣,若不是魏王那怂货太蠢,也不至于冒这个风险。
贺家二老在侧旁气得牙痒痒,怕有人来抢,唤了几个小婢去提醒妖王,又转身回自己位置上喝酒。
“王上,贺家宝物”,小婢低着头,在他侧边轻轻地唤了一声。
总说都安妖王俊朗绝世,今日一看果犹如此,刀削般的下颌,还有那双微微上挑的眉眼,纵使面具遮着,
只一眼也能让人心甘情愿为之沉沦,她看得出神,忘了规距,脑子一热,蹲了下来,替他倒了杯酒,捧到他面前,嗲着声音唤,“王上,饮酒”。
“麻烦放我一放”,宋栗安声音掐了些,他不理自己,宋栗安扭着腕骨,被他握得久了,都渗了点汗,
他死抓着不放,宋栗安有点怒气,“你放开我,麻烦放我一下可好,我要吐了”。
他还是不看她,宋栗安环视一圈,正巧见侧旁倒酒的小婢,连忙把她唤过来,“你好,能不能拉我一下,我想起来解个手”。
小婢颤颤着过去,想去拉,却被谢复生狠戾的眼神一恫吓,立马缩了手,连倒酒的念头都没了,急急忙忙退到侧边,心底却十分好奇他怀里的是谁。
“你是想起来解手呢?还是想回那个人身边”,谢复生把怀中的人捞至臂上,给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还是说就想离开我”。
“我不知道,你放开我”,宋栗安隐隐约约觉得他已经把自己给认出来了,却不敢动,因为宝纹盘不知何时又被他捏在了手上。
不是说宝纹盘一露面就抢吗?怎么宋梨她们还没动手?
“你想要这个”,谢复生把宝纹盘拎了起来,转了转,略有所思地凝着她,“你知不知道拿了这个意味着什么”。
“什么”,宋栗安趁腰肢上的手放开,身子得空直了起来,直到留意到宋梨几人的神色,她才明白是因为她,所以她们迟迟未能动手。
“拿了这东西,我就不是你的人了,你舍得吗”,谢复生把她往怀里揽,不让她走,“但是怎么办,你想要,我不能不给”。
他趴在她的颈侧,打量着她的表情,未听到她肯定的回答,内心早已欣喜过半,又把手上的宝纹盘捏得紧了些,只因他怕这群人会干什么出格的举动。
“那你就拿着它过下半辈子吧”,宋栗安张开大口,在他臂上用力咬了下去,困住她的手却分毫未退,身后的人冷冷地笑着,笑得她脊背发寒,“你就这么想走”。
“是,都认出我了,还打哑谜”,宋栗安回头瞪了他一眼,恰好一只手得力,胡乱拔出一只剑,对着他一砍,
袖管上平白豁开深可见骨的口子,涌出的血却是黑色的。
四下的人登时慌了手脚,躲在暗处的暗影持刀跃下,却被谢复生眸色冷呵,逼退了几人的脚步。
一处爆发慌乱,接二连三的慌乱也一并涌出,门口不知何时闯入了一人,妖力颇大,轰开宽阔的大路,踱步而来,目标似乎是谢复生。
但此时的宋栗安已然没有了耐心再去深究里面的问题,吼道,“把东西给我”。
“不行,这东西很危险,你不能拿”,谢复生把宝纹盘一丢,迅速飞回了贺家二老的手中。
倏尔,门口而来的蒙面大妖浑身散着寒气,并未有半点武器傍身,却早已倒了大片的敌人,大妖迈着步子,
手心挽了道诀,扬手一翻,诀术贴着剑矢飞到谢复生身边,谢复生也提剑格挡,却耐不住身上有伤,只不过一两招便很快败下阵来。
彼时的崔徇礼不知从何处来助阵,两三下便配合着几人,
让宋梨顺利拿到宝纹盘,宋栗安此时还在和贺家的几人斗,见几人抽身,自个也决定速战速决。
把剑奋力一挥,击退几人后显出条生路,谢复生还在和那人斗着,
逃命更要紧,宋栗安觉得他吉人自有天相,也就加紧出去,不再恋战。
可不知为何,就在出门都一瞬,脚步停了下来,脑子里涌现出恰才的剑上伤,那剑有毒!
立马折返身子,借着着力点,她腾起身子拦住了大妖的路,呵道,“你是谁,敢来这里放肆”,偏头去看半撑着身子的谢复生,“你还好吗”。
“你回来了”,谢复生抬眸看到眼前的人,衣袂翻飞,挡着日光,有点不敢相信,但确实是真切的她。
立马本能地拦在她面前,把她护在身后,对大妖说,“魏王那蠢货总算舍得让你出来了,几年不见,长进了不少,但……”,
他把剑一挥,大妖连连退上几步,“也仅此而已”。
这不好好的,就在宋栗安以为这人又骗了自己,打算走时,那大妖又是一击,谢复生一手护着她,
一手接着大妖的攻击,抵挡不住,又因毒药深入肺腑,登时喷出一汪黑血。
真是和以前一样,宋栗安很无奈,把手中的剑挽起,挡在他身前,
横七竖八的几道剑法也够用,虽然伤不到大妖分毫,却也给他们留了逃跑的路。
烟尘弥漫,大妖忙着挡剑,抽不出空当应付宋栗安,
宋栗安立马牵过谢复生,将他带了出去,待走至屋外,又是一波贺家的兵,拦着她们。
人多却不精,宋栗安两三招就把他们打趴在地,一路畅通无阻,两人很快逃离了贺家。
外面早已天亮,一片花白的云天刺得眼有些许微痛,宋栗安把谢复生安置在空闲的破屋里。
现今和宋梨几人走散,不可贸然行动,又怕那些贺家之人再举兵前来,心里踟蹰着便去外头买了几两包扎的药粉和绷带。
等她回到破屋里时,谢复生盘腿靠在柱子上,似乎很痛苦,额间沁着豆大的汗,里衣贴着肌肤,袖口上的伤口业已干结。
“你怎么样了”,宋栗安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有点烫,又摸摸自己的,差不多,不知道是发烧还是没发烧。
“安安,我难受”,谢复生突然把头倒了下来,猝不及防的力道差点把宋栗安压了下去,
气息奄奄的声音确乎是发烧无疑,宋栗安在他背上顺了顺,
安慰道,“好好,你先起来,我替你包下伤口”。
趴在她肩头的脑袋点了点,嘴角扬起了不可察的弧度,眼底氤氲着一层得逞的笑。
谢复生老老实实地躺在了地上,这下可难住她了,以前是以前,
现在都长大成人了,她再动手似乎不妥吧,她磕磕绊绊地道,“你自己把上衣褪了”。